一劍震八方(109)_倪匡

一〇九

　　那三頁並不是紙，而是極薄的薄絹，而且也不是普通的絹，絲光閃閃，不知是什麼織成的，若不是仔細看，卻是和紙一模一樣。

　　萬大成道：「小鈴子，難怪你撕不破，那三頁不是紙，不知是什麼織成的絹。」

　　小鈴子的心中一動，賭忖：自己得了《九天秘笈》之後，背著人，也不知翻過了多少遍，還曾練過一些上面所載的功夫，何以從未發現其中有三頁絹紙？

　　看來，這三頁絹中，一定另有文章。但是，小鈴子卻只是略想了一想，便道：「那麼，將它們放在火上燒了。」

　　萬大成聽得小鈴子那樣吩咐，他不禁一呆，道：「小鈴子，那三頁絹上，全有字寫著。」

　　小鈴子道：「寫些什麼？」

　　萬大成道：「一行橫字，是『天下第一氣功秘訣』，還有許多行直字。」

　　小鈴子一聽，耳朵不禁「嗡」地一聲響，她刹那之間，明白何以醉樵子在得了《九天秘笈》之後那麼長久，武功非但沒有長進，反倒退步了。

　　原因是在於醉樵子所得的旁門三寶，根本全有問題。

　　首先是那柄追月劍，一撬玉盒，便自折斷；其次是那玉盒一打開之後，那顆丸藥，竟然觸手爆炸，令得自己雙目全盲；而第三件，那本，《九天秘笈》，自然也被人做過手腳，那上面所載的內功口訣，看來像是極其深奧，但是真要練起來，卻是一點兒用處也沒有，甚至於有害。

　　醉樵子一定曾苦練《九天秘笈》近二十年，可是他得到了些什麼？他不但得不到好處，而且功力反倒大不如前了。當然，醉樵子是因為已然覺出不妙，是以才將旁門三寶給了自己的，而自己卻不知道，還欣喜莫名。

　　小鈴子一想到此際，當真將醉樵子恨到了極點，可是，醉樵子卻早已死了。

　　小鈴子之所以在刹那之間想到了這一點，是因為她聽得萬大成說，那三幅薄絹之上，每一幅都有「天下第一氣功」等字樣。

　　她生性極其聰明，自然立時想到，那三幅薄縉，是用極巧妙的方法，藏在那一冊《九天秘笈》之中的。真正《九天秘笈》，並不是那本小冊子，而只是那三幅薄絹而已。看來，若不是發怒將這本「《九天秘笈》」撕成片片，也絕對發現不了書中夾有那三幅薄絹。

　　小鈴子想到此際，心中雖然恨極，但是也不禁佩服那隱藏這三幅薄絹的人，心思之巧妙。因為不論是什麼人，只要他是學武之士，那麼，在他得了「《九天秘笈》」之後，自然是珍愛異常，不但不肯輕易示人，而且在自己翻閱之際，也必然小心翼翼，唯恐有損，又有誰想得到，要將之徹底毀壞，才能得到真正的天下第一氣功的秘訣呢？如果醉樵子早想到了這一點，那麼，醉樵子現在，早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小鈴子心中實在想叫萬大成將那三薄絹上的字，一個一個念了出來給她聽，因為薄絹上的每一句話，都應該是絕頂氣功的口訣，那似乎是再無疑問的事了。

　　但是，小鈴子一轉念間，卻又想到，現在自己的雙目已盲，若是叫萬大成將薄絹上的口訣念出來給自己聽，就算萬大成一字不易，也必然是萬大成先看到，然後才輪到自己，也就是說，就算憑薄絹上的口訣，真能練成絕世功力的話，也是萬大成比自己先練成。

　　小鈴子又想及自己在醉樵子的手中得了旁門三寶之後對付自己師父的情形，連想到萬大成現在答應不離開自己，但當他武功學成之後，又會怎樣？或是學到了一半，他忽然起了私心，那又如何？

　　小鈴子越想越是心寒，一橫心，又道：「萬大哥，切切別去看它，那是害人的東西，快將它放在火上燒了，你切不可去看。」

　　小鈴子因為自己雙目已瞎，不能看到那三片薄綃上的秘訣，是以也不要萬大成去看，刹那之間，為了她自己打算，思潮起伏，不知想了多少事。但是萬大成卻不知道這些，他的武功不高，但他卻是一個學武功的人，一個學武功的人，看到了「天下第一氣功秘笈」這樣的字眼之後，能夠不再向下看去的，除非他在刹那間變成了瞎子。

　　▼第四十四回　貪嗔癡慢

　　而萬大成卻並沒有在刹那間變成瞎子，是以在小鈴子思潮起伏的那一刹間，他已然看了兩三行。

　　那三幅薄絹是有次序的，萬大成只是隨便看去，也未曾按照次序，可是他看到的那幾句練氣的口訣，卻已令得他目眩心馳。

　　儘管他功力不高，見識不廣，可是一看到了那幾句口訣之後，卻已然可以覺出，那真是非同小可的武功，真是天下第一的氣功。

　　萬大成並不是有私心的人，當他一發現這一點之際，心中實是狂喜，他立時想到，自己和小鈴子兩人，若是照這三片薄絹中所載的秘訣去練，那麼，不消三年，兩人的武功，都可以到達極高的境界。

　　他也正準備將自己的發現向小鈴子提及，但是，他還未曾開口，小鈴子卻已然在叫他將那三片薄絹燒去了，萬大成陡地一怔，道：「你說什麼？」

　　小鈴子急道：「我叫你將這三片薄絹燒去，千萬別去看它，那是害人的東西。」

　　萬大成又是一呆，道：「你……是怕弄錯了吧？那上面所載的，全是非同小可的氣功秘訣。」

　　小鈴子大驚，道：「你……怎知道？」

　　萬大成道：「我已看了幾句，我念給你聽聽，這上面說：氣由心生，心生萬象，氣化萬端，氣運於八脈，而聚於心田——」萬大成才念到這裡，小鈴子已尖聲叫起來，道：「住口，住口。」

　　萬大成吃了一驚，道：「下面還有——」

　　小鈴子又叫道：「住口，我叫你住口。」

　　萬大成看到小鈴子的額角上，青筋隱現，而且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直迸出來，剛才她雙眼突然瞎去，神情也沒有那樣可怖。

　　萬大成大是愕然，只聽得小鈴子已十分急促地道：「萬大哥，你別再看下去了，快將它燒掉，如果你再看下去，入了魔道，那就……糟了。」

　　萬大成呆著，未曾出聲。他雖然是個老實人，而且也願意聽小鈴子的話，但是他究竟是一個學武功的人，要一個學武功的人，去燒掉絕頂氣功秘訣，那簡直和叫一個母親去殺死她自己的孩子一樣困難。

　　而小鈴子聽不到萬大成的反應，她心中的恐怖，則越來越甚，連氣息也急促起來，尖聲道：「你……怎麼不出聲？怎麼還不將之燒去？」

　　萬大成聽得小鈴子一再催促自己將那三頁薄絹燒去，他的手也不禁在發著抖，道：「小鈴子，將那三頁東西燒去？那……那實在太可惜了，這上面是絕頂武功秘訣，我們可以一齊來練……」

　　萬大成確然是誠心誠意那樣想的，但是小鈴子卻完全不那樣想法，她在想：現在已經不肯聽我的話了，來日你武功高了，還會再來理我麼？

　　是以她心中大急，暗忖萬大成是不肯聽自己的話，毀去那三片薄絹的了，自己總得另外設法才好。她略想了一想，便已想到，自己可以奪回那三片薄絹來，將之搓成一團，吞下肚去。

　　那時，萬大成可也就沒有法子了……小鈴子心怦怦跳著，這時她如果可以看得見東西，那麼要在萬大成的手中奪過那三片絹來，可說是輕而易舉，因為萬大成是絕計不會料到她會將之搶回去的。然而，小鈴子的眼前，卻是漆黑一片。

　　她慢慢地伸出手去，道：「你說得……對，但是那三片絹上的功夫，是不是真的有用，卻還是不知道，你給我來看看。」

　　小鈴子是故意那樣說的，她也知道自己那樣說了，會有什麼結果。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