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一劍震八方 | 上頁 下頁
八四


  小鈴子聽得吳兆那樣講,心中更是大奇,雙眉向上一揚,道:「那是什麼人,連你們也不是他的對手?」

  小鈴子在這樣發問之際,心中已有不信吳兆所講的話之意了。

  吳兆見問,忙答道:「屬下不知他是何人。」

  小鈴子一聽,心中更加不信,暗忖:你和雷天香兩人,見識何等之廣,焉有能瞞得過你們的人,而你們竟叫不出名字來的事?

  她為人十分聰明,太聰明的人,往往有自己一套想法,而且還對自己的想法,確信不疑。她此際一轉念間,心中恍然,暗道:「是了,那一定是吳兆和雷天香兩人,為了討好自己,給自己一個立威的機會。他們兩人,自稱不敵,若是自己親自進去,一進去就將馬芳珠抓了出來,在眾人面前,這豈不是威風至極的事情?」

  她這樣一想,心中已十分高興,但仍然沉聲道:「哼!你們不中用,待我去。」

  她一面說,一面已推開了車門跨了下來。

  吳兆和雷天香兩人,一見小鈴子自己要去,不禁都大吃一驚,雷天香性子較直,忙道:「護法不可造次,那人武功極高。」

  小鈴子一瞪眼,道:「你怕他,我可不怕。」

  吳兆忙又道:「蕭護法,裡面那人,形狀詭異,來歷不明,可是武功極高,你還需三思。」

  小鈴子心中暗忖,吳兆倒會做戲,他自然是將店堂中的那人,說得越是厲害,待我勝了他之後,便越可以顯出我的威風來!說不定,吳兆早已將那人的穴道點中,我一進去,只消一手拖著那人,另一手拖著馬芳珠出來,便可以威名遠播,令得人人皆知連吳兆和雷天香兩人也不是敵手的人,卻不堪自己一擊。

  小鈴子心中打著如意箅盤,卻又厲聲道:「胡說,我是魔教南宗護法,怕誰?」

  吳兆和雷天香兩人,面面相覷,無法可施,他們心知小鈴子這點兒武功,若是一進去的話,那戴著半邊面具的人只消一抬手,她立時性命不保了。但是她一定要進去,又有什麼辦法?

  吳兆也絕不知小鈴子會想左了,以為那是他安排的揚威之名的機會。他已勸過兩次,小鈴子一路之上作威作福的事情,他見得多了,自己若是再多說,說不定小鈴子一吩咐雷天香將自己的舌頭割下來,那可如何是好?

  是以,他只是苦笑,也不再出聲了。

  小鈴子則已大模大樣,排開眾人,向那客店的店堂之中跨進去。她眼前一暗,只約略看到有兩個人坐在前面,其中一個像是馬芳珠。

  小鈴子立時大聲叫道:「馬芳珠,我叫你出來,你為什麼不出來?」

  馬芳珠只是冷笑一聲,並不說什麼。而小鈴子又聽到一個像是捂著口一樣的人,道:「又是什麼人來囉唆,說不去,便不去,廢話做甚?」

  小鈴子一面走,一面是在向前大踏步走去的,這時,已來得和那人近了,而她的眼睛也適應了黑暗的光線,看清了那人的怪相。

  這時候,她心中仍然未曾將那人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那人的半邊臉,被青銅罩罩住,顯得十分異樣。她「哼」的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一昂首,道:「好笑了,你是什麼人?理會我是什麼人做甚?」

  小鈴子道:「我是魔教南宗的護法。」

  她一面說,一面用力一掌,向桌上拍去,以助威勢,因為那人和馬芳珠,就是坐在那張桌子之旁的。她一掌拍下去,「啪」地一聲響,拍好之後,自然揚手來,然而就在她揚起手來之際,那人突然一伸手,將他的手,放在小鈴子的手背之上。

  小鈴子的手,提到離桌面本已有兩三寸的了,但是被那人伸手一按,卻又按到了桌子上。

  小鈴子陡地吃了一驚,連忙想縮回手來,可是對方的手,看來雖然只是隨隨便便壓在她手掌之上的,並沒有用什麼力。但是小鈴子的手,卻再也縮不回來。小鈴子連運了幾次力,皆是如此。她不禁漲紅了臉,而那人獨眼精光閃閃,望住了她,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鈴子又怒又驚又窘,怒道:「你笑什麼?」

  那人伸出手指來,在小鈴子的鼻尖之上,來回撥了幾下,就像人們在和嬰兒嬉戲一樣,令得小鈴子的臉,變成了紫薑色。

  那人一面撥弄著小鈴子的鼻尖,一面笑著,道:「你啊!原來你就是魔教南宗的護法?哈哈!你就是魔教南宗的護法?哈哈!」

  他不斷地笑著,小鈴子的心中,實在怒不可遏,她一隻手被那人按住,但是另一隻手,卻還是可以自由揮動的。在那人的笑聲中,小鈴子突然伸手入懷,陡地將追月劍掣了出來。

  這時候小鈴子早已橫了心,是以追月劍才一出手,眼前陡地一亮之際,便沒頭沒腦,向那人直削了下去。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錚」的一聲響,又聽得那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小鈴子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劍,是不是已然削中了那人,但是那人既然發出了一下驚呼聲,而且按住自己的手,也已松了開來,那總證明自己已占了上風了。

  小鈴子一翻衣袖,遮住了追月劍,那柄短劍上發出來的光芒實在太強烈,是以在追月劍揮動之時,連她自己也只見精芒流轉,是看不到什麼的。她要弄清楚自己這一劍是不是已然奏功、,必須先將追月劍上的光芒罩住。她翻袖罩住了追月劍之後,立時定睛向前看去。

  只見那人拉著馬芳珠,退在五六尺開外,那人單目之中,精光更盛,在他那半邊青銅面具之上,有一道非常之深的劍痕。

  本來,那人的青銅面具之上,是平滑無痕的,而今那一道劍痕,很明顯是剛才一劍削出來的了。

  小鈴子一看到這等情形,不禁暗中頓足,心忖這一劍劃在銅上,尚且留上了那麼深的痕跡來,何不削在他另半邊的面上?

  這一劍若是削在那人另半邊臉上的話,只怕已然將那人的頭顱,劈開兩半了。但小鈴子心中又忖,自己一出手,對方便已後退,可知追月劍的威力之盛,想來再要勝他,也不是什麼難事。是以她立時一聲冷笑,道:「你現在可知我的厲害了?還不跟我出去,向我叩頭求饒。」

  小鈴子之所以要那人跟她出去,再叩頭求饒,自然是仍然念念不忘要在眾人面前,顯顯自己的威風。

  那人聽了,伸手在他那半邊青銅面具上,撫摸了一下,手指在那道劍痕之上,停了下來,道:「好傢伙,追月劍是旁門三寶之一,果然名副其實。」小鈴子心中還在得意,道:「你既知追月劍的厲害,還不照我的話去做麼?」可是,那人卻像是全然未曾聽到小鈴子的話一樣,只聽得他道:「你別將衣袖遮住了追月劍,我想好好兒瞧一瞧這柄稀世奇珍。」

  小鈴子怒道:「你想死麼?」

  那人笑道:「追月劍雖然厲害,但也不至於瞧一瞧便死,是不是?」

  小鈴子勃然大怒,一聲嬌叱,手一翻,足尖一點,連人帶劍,一齊向前直躥了出去。

  她自追月劍在手之後,以劍攻人,從來也未曾失過手,首先命喪在她追月劍之下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師父禿俠李塵。

  是以此際,她一劍刺出,也是自忖必中的。然而,接下來事情的變化,卻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的身子才一向前撲出,便覺出一股力道,疾湧了過來,將她的去勢阻住。

  這時候,追月劍的精光奪目,小鈴子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的身形,突然停止,緊接著,右臂彎上突然一麻。

  那一下變化,來得快到了極點,臂彎一麻之後,五指便不由自主一松,手中的追月劍,已被那人輕輕易易接了過去。

  小鈴子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時之間,呆若木雞,實是不知如何才好。

  只見那人按過了追月劍,伸指輕扣,發出叮叮之聲,道:「好劍,好劍,果是好劍。喂!這柄劍,想必你也不是由什麼正途得來的,你要怎樣才肯換給我,你只管說好了,我總可以做得到的。」

  小鈴子劍被那人奪去,已然急得冷汗直淌,頭皮發麻,這時聽得那人如七說法,似乎並不想獨佔自己的追月劍,有了一線希望,忙道:「不換不換,兌什麼我這柄劍也不換的。」

  那人點頭道:「唔!我明白,你有這劍在,人家見了怕你,你就可以當那戶法了是不是?」

  小鈴子道:「胡說,我可是有護法令牌的。」

  那人大喜,道:「原來你是靠那面護法令牌,才當上魔教南宗護法的麼?舊令牌是什麼模樣,你可能取出來讓我見識見識麼?」

  小鈴子這時,心中著急之至,常言道病急亂投醫,小鈴子此際,也不禁季想天開,暗忖那面護法令牌,正是表示自己身份的證物,說不定那人一見護法令牌,便將追月劍還給自己了。

  她連忙伸手入懷,將那面護法令牌取了出來,一攤手,道:「在這裡,你看真了。」

  那人一伸頭,隨著他頭一伸,他手也伸了過來,他的動作快到了極點,一伸手間,小鈴子五指一緊,立時想將在手掌心的令牌抓住。可是她見機雖長快,那人的動作,更是快得出奇,小鈴子五指一緊間,還是抓了一個空,形面令牌,已然到了那人的手中。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