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57)_倪匡

五七

　　等到她拾起了那只玉盒之後，她的心中，又是一動，心忖：旁門三寶，從來只有人知道，那是追月劍、《九天秘笈》和一隻玉盒。

　　可是，玉盒中是什麼東西，卻是從來也未曾聽得人提起過，照這三件東西想來，一件是兵刃，一件是武功秘笈，那麼，玉盒之中，最可能的，自然是什麼靈丹妙藥，或是珍貴至極的助長功力之物了，自己與其偷空練功，何不將玉盒中的東西服下，更可收效。

　　她這樣一想，連忙又將《九天秘笈》小心藏好，拿著那只玉盒，仔細端詳了起來。

　　那只玉盒十分扁，在正中有一道極細的縫，想是在這道縫中，要以打開那玉盒來的，但是小鈴子一再用力，那玉盒就是絲毫不變。

　　小鈴子打不開玉盒，呆了一呆，立時又取出了追月劍來。她在取了追月劍在手之後，四面看了一下，因為若是有人看到她手中拿著一隻玉盒的話，可能還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如果看到了那柄晶光鋥亮的追月劍，那一定是立時可以想到那是什麼了，是以她實是非小心不可。

　　她看了一下，四周圍靜寂寂的，並沒有人，她又將自己的身子，藏得更加隱蔽了些，然後，才將劍尖小心地向那道縫中插去。她本來以為，追月劍極其鋒銳，落在石上，就可以劍身插進石內，直沒至柄，一定也可以輕而易舉，便自插進玉盒中的。卻不料那玉盒，極其堅硬，她漸漸地加大力道，直到運了七八成的功力，追月劍的劍尖，才勉強插進了那道縫中，只不過寸許。

　　小鈴子因為心中緊張，已是滿頭大汗，但是她總以為只要自己用力一撬，那麼，玉盒便一定可以打開來的了。卻不料，在她的手腕用足了氣力一轉之際，只聽得「啪」的一聲響。

　　那「啪」的一聲響，並不是玉盒打開來的聲音，而且，她手上一輕，再定睛看去，她整個人全都呆了，實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那玉盒仍然未曾打開，但是那柄追月劍的劍尖，卻斷了寸許長的一截。斷下的那一截，仍然嵌在那玉盒的縫中。

　　這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

　　追月劍是旁門三寶之一，是如此銳利的兵刃，小鈴子毫不懷疑那是前古奇珍，而且不久前她還用這柄劍，刺死了她的師父。

　　可是此際，卻像是兒戲一樣，旁門三寶之上的追月劍，突然斷了！劍斷了，還有什麼用處？而旁門三寶，也成了旁門兩寶了，一件寶物，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毀了，那正是小鈴子她要盡一切力量保護的寶物，是她不惜做任何事，都要據為己有的寶物。可是現在三件寶物，卻少了一件。

　　在刹那間，小鈴子心中的難過，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可是，該怪什麼人呢？那是她自己弄斷的。

　　而作為旁門三寶之一的追月劍，竟然如此容易折斷，還不及一柄普通的青鋼劍，那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情，但是，這種事卻發生了。

　　▼第二十四回　鞭下逃生

　　小鈴子不但難過，而且淚喪，她一手握著斷劍，一手仍持著玉盒，突然之間，她怪叫了一聲，一劍向玉盒劈了下去。那一劍劈了個正著，只聽得「錚」地一聲響，那玉盒卻是絲毫無損，而那柄已經斷了一截的追月劍，又「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本來，那柄追月劍，只是斷去了一截劍尖，真要用的話，勉強還是可用的，但此際已從中折斷，那還有什麼用？簡直就是廢物了。

　　小鈴子苦笑不已，將斷劍用力拋出去，落在草叢之中。那追月劍本來是精光奪目的，但是折斷了之後，卻是黯然無光了，就算被人發現了，也斷然想不到，那會是旁門三寶之一。

　　小鈴子心中陡地疑惑起來，那柄追月劍，會不會是假的呢？醉樵子將旁門三寶給了自己，他會不會是在捉弄自己，給的全是假貨呢？

　　當然，醉樵子已然死了，是真是假，也沒有人知道了。如今，追月劍已毀，若是其餘兩寶，也是一樣不中用的話，那豈不是笑話？

　　小鈴子實是啼笑皆非，她連忙又取出《九天秘笈》來，逐字逐句，用心看去。那《九天秘笈》上所載，的確是極其上乘的功夫，小鈴子看了幾句，已入了迷，索性盤膝而坐運起氣來。

　　在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然黑了下來，小鈴子再也看不到秘笈的文字了，才抬起頭來，一看四周圍已如此之黑，竟在不知不覺間，過了好幾個時辰，連她自己，也不禁覺得愕然。

　　她連忙再運了兩遍氣，一躍而起，只覺得神清氣爽，有著說不出來的舒服之感。

　　在追月劍折斷之時，小鈴子的心中，何等懊喪，但這時卻又高興起來，心想兵刃總是身外之物，只要內功深了，要兵刃何用？

　　她步履輕鬆，又向前奔了出去，奔出了十來裡，找了一個山洞，點著了一聲根樹枝，又就著火光，去看那本《九天秘笈》，她越看越覺得入迷，依照上面的口訣去練功，似乎一夜之間，功力已增進了不少。

　　她一夜未睡，直看到第二天天亮，到了第二天，陽光射進山洞來，她仍然不捨得放手，又直看到了天黑，這才倒頭睡了下去。

　　睡到了半夜醒來，小鈴子暗忖，在玉門關外，總不是安全之所，因為人人皆知旁門三寶是昔年被馮大俠帶到了玉門關外來的，自己身懷寶物，容易被人懷疑，自己非走得遠些不可。

　　她一個人側著頭想著，常聽得人說江南風光如何好如何好，自己一直生長在漠北，反正要走得遠了，好歹到江南去走一遭。

　　她出了山洞，胡亂采些山果子吃了充饑，一直向前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躲在那山洞深處，又去看《九天秘笈》。

　　第二天，她繼續向前趕路，再向前去，卻是再也沒有山嶺，只是一片平地，大都是黃沙滾滾的沙漠，偶然可以看到一兩片草地。

　　當天晚上，她在夕陽西上時分，只看到前面，好大一片草地，草地中心還有一個小湖，趕了一天的路，盡在沙漠之中，忽然看到了那樣一大片草地，小鈴子不禁高興得一聲呼叫，向前奔去。

　　當她奔到了草地上，看到草地上全是牛羊馬匹之際，她突然一呆，連忙又奔到了一個地勢較高的崗子上，向前極目望去。

　　一路望過去，只見牛馬成群，而在三五裡開外，卻有一座房舍整齊，圍著木柵的莊子，那是清風莊。

　　一看到了清風莊，小鈴子的心中一喜，暗忖：今晚再也沒有山洞可供住宿，本來只準備在草地上生一堆篝火，但現在卻可以到清風莊去投宿了。

　　她本來是準備在草地上歇息的，這時也改變了主意，翻身躍上了一匹馬兒，那馬兒一面顛著，一面向前直奔了過去。小鈴子究竟是會武功的人，不至於被那馬兒顛了下來，那馬的去勢十分之快，轉眼之間，便已奔近了清風莊的莊門。

　　一到了清風莊的大門口，只聽得幾個大漢一齊喝道：「那裡來的野丫頭，偷騎本莊的馬匹？」

　　小鈴子翻身下了馬，道：「呸！馬生來不是被人騎的麼？大呼小叫做甚？我可是識得你們莊主的，騎一匹馬兒，還不行麼？」

　　那幾個大漢反倒被小鈴子講得笑起來，其中一個道：「小姑娘，你倒說得好，識得我們莊主，我們莊主早已死了，這卻是死無對證之事。」

　　小鈴子瞪著眼，道：「你當我不知道麼？你們莊主是被雙頭老怪害死的。」那幾個大漢，只是清風莊中的長工，原就不是武林中人，知道什麼雙頭老怪，三頭四怪，是以一齊翻著眼，說不上話來。小鈴子又道：「我不但識得你們莊主，你們莊上的馬姑娘，我也認識的。」

　　那幾個漢子更是樂了，道：「清風莊上，幾乎所有的姑娘全姓馬，你識的是哪一位馬姑娘？」

　　小鈴子道：「自然是馬芳珠，馬莊主的女兒。」

　　那幾個肅然起敬，有幾個道：「原來姑娘是大小姐的朋友，失敬失敬。」另有一人道：「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又聽得另一人道：「看，這不是小姐來了？」

　　那人伸手一指，只見一匹駿馬，旋風似的，自莊中捲了出來。馬上一名少女披著一件大紅披風，馬勢來得極快，披風揚起，更顯得馬上那少女英姿颯爽，非比尋常，正是馬芳珠……

　　小鈴子一看到眾人見到馬芳珠，就像是見到了鳳凰一樣的情形，心中大生妒嫉之念。

　　她心中暗忖：哼！一個小小的清風莊，又是在邊陲之地，有什麼了不起？只怕一到中原，向人提起「清風莊」三字來，人人都只有瞪眼的分兒，絕不知那是什麼東西？我若是學全了《九天秘笈》，那一定廣邀武林高手，在中原建一座大莊園，我就是莊主，一定天下聞名。

　　自從得了旁門三寶之後，小鈴子己做了不少這樣的美夢了。

　　雖然，追月劍突然斷去，曾使她十分失望，但是當她發現《九天秘笈》中所載的內功口訣，確然可以使得她內功陡進時，那一點兒沮喪，也就不存在了。

　　她在想著，馬芳珠已然疾捲到了近前，她勒住了馬緡，問道：「什麼事？」小鈴子不等眾人開口，便叫道：「馬姑娘。」

　　她一叫，馬芳珠自然立時轉過頭，向她望了過來。小鈴子只當馬芳珠一看到是自己，一定會立時躍下馬來，表示歡迎的了。

　　卻不料馬芳珠仍然在馬上端坐不動，只是居高臨下，斜睨著小鈴子，神色十分冷漠，看了好半晌，才道：「是你啊！」

　　小鈴子一聽，不禁氣往上沖，道：「不是我是誰，哼！你好大的架子啊！」可是馬芳珠卻轉過頭去，不再睬小鈴子，逕自吩咐那幾個大漢道：「天色黑了，將莊門關上，不論有什麼人來，都要盤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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