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34)_倪匡

三四

　　▼第十四回　懷璧其罪

　　萬大成心中，這一急實是非同小可，連忙尖聲叫道：「小鈴姑娘。」可是小鈴子卻沒有死，只聽得她「嗯」了一聲，抬起頭來，面如紙金，刹那之間，簡直變成了兩個人，但是她還竭力想裝出笑容來。然而，她卻只是嘴角向上略嚅了一嚅，便昏死過去。

　　萬大成忙蹲下身子，托住了她的頭，忽然之間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萬大成實是沒有了主意。他抬起頭來，大聲道：「你，你為什麼打小鈴子？」

　　鬼婆子卻柔聲笑道：「你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打她？那是為了你好，你和她在一起，遲早要為她所害的。」

　　萬大成一聽，更是大怒，道：「胡說，若是說小鈴子會害我，那我絕不相信。」

　　鬼婆子並不發怒，她非但不怒，而且她的聲音聽來也略為柔和，只聽得她道：「你還說她不會害你？你給她害了還不知道哩！他們師徒兩人，對你安了好心麼？老禿子可曾向你借什麼來？」

　　萬大成聽了，不禁一怔，道：「李大俠是曾向我借過……東西，可是他弄錯了人，我根本就沒有他要向我借的那東西。」

　　鬼婆子笑了起來，道：「這就是了，你說他們弄錯了人，可是他們卻不會相信的，非要在你的身上逼出來不可。老禿子自己沒有辦法，就找這小姑娘來纏你，我還不是為了你好麼？」

　　萬大成大搖其頭，道：「我不要聽，你……將她打成重傷，可得出手替她醫治。」

　　鬼婆子笑得雙眼眯成了一道縫，道：「那可真不容易啊！我這陰屍掌功夫，是旁門三大神功之一，中。掌之人，是無藥可治的，除非是我自行運氣，將毒氣自她的體內，吸了出來。」

　　萬大成急道：「那你就快來替她治啊！」

　　萬大成著急，也是有理由的，因為他這時已將小鈴子扶了起來，而他只覺得小鈴子的身子，似乎在漸漸發涼，實是命在頃刻。

　　鬼婆子一面笑著，一面向前走來，一直來到了萬大成的面前才道：「要我救她，那我得損耗不少真力，可不能白白出手。」

　　萬大成道：「可是她卻是你出手傷的。」

　　鬼婆子道：「擊傷是一回事，救她又是另一回事，豈可混為一談！」

　　萬大成無法可施，只得歎了一聲，道：「那你要怎樣才肯出手救她？」

　　鬼婆子將聲音壓得極低極低，道：「將你的《九天秘笈》，借我看上三天，三天之後，我定然奉還！而且我立時替你出手治傷，她傷痊癒之後，也一定感謝你相救之德，那時，你就可以獲她芳心了。」

　　萬大成張大了口，在那一刹間，他實是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鬼婆子若是要他做別的事，那麼看到小鈴子這時傷勢如此沉重，奄奄一息的樣子，他一定絕不考慮，一口便答應下來的。可是鬼婆子要他做的事，他卻是無法答應的，就像他未曾答應禿俠李塵的同一要求一樣，因為他根本沒有那《九天秘笈》。

　　他苦笑著道：「婆婆，我說你們一定弄錯人了，我那有什麼《九天秘笈》？你還是快替她治傷吧！」

　　鬼婆子的神情，仍然如此慈祥，聲音也十分柔和，可是她講的話卻是絕到了極點，只聽她道：「你好好兒想想，這位姑娘中了陰屍掌，至多只有一個對時的命，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帶著她上大鹽湖來找我，我自然會替她治療的，可別因你耽誤了她的性命。」

　　鬼婆子一面說，一面向柴氏兄弟一拱手，道：「兩位再見了。」

　　柴氏兄弟在鬼婆子向他們拱手之際，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了一步，只見鬼婆子身形掠起，已向外掠了出去。萬大成大是著急，忙道：「慢走。」

　　他伸手便向鬼婆子抓去。可是鬼婆子反手一拂，萬大成只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道，湧了過來，他身子立時向旁跌了出去。

　　鬼婆子又是一聲長笑，道：「你可想清楚了？」

　　她身形極快，就是這一句話間，身已轉過了牆角不見了。

　　萬大成心中又驚又怒，他大叫道：「你……」可是他只叫了一個字，忽然聽得有兩下異樣的乾笑聲自外傳了過來。

　　那兩下乾笑聲，聽來實在是枯澀至極，像是發出那兩下乾笑聲的人，已有十七八天滴水未曾沾喉一樣，是以聲音才會如此枯澀難聽。

　　而更奇的是萬大成此際，正在扯直了喉嚨在大叫著，可是他的叫聲，竟阻不住那兩下枯澀至極的乾笑聲，那乾笑聲人人可聞。

　　萬大成聽到了那兩下乾笑聲，便陡地一怔，因為那笑聲實是詭異至極，而他也未曾再叫下去。

　　緊接著，「砰」的一聲，一股勁風，倒捲了過來，一條人影，電也似疾，退了回來。

　　那人退到了院子中站定，不是別人，正是鬼婆子。可是鬼婆子這時的神態，卻是獰惡至極！只見她滿頭銀髮，根根倒豎，如同刺蝟一樣，一站定之後，身子微縮，十指箕張，目射異光，如臨大敵。但事實上她退到之後，又並沒有什麼人追上來。

　　萬大成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好一會兒，鬼婆子的滿頭銀髮才順服了下來，身子也漸漸地站直。同時，她籲了一口氣，轉頭向柴氏兄弟望去。

　　當鬼婆子向柴氏兄弟望去之際，萬大成才發現柴氏兄弟兩人不但面無人色，而且在微微發抖。

　　鬼婆子身形站著不動，看她的情形，仍是在全神戒備，然後又聽得她道：「兩位，你們剛才可曾聽得有什麼……異聲？」

　　柴氏兄弟兩人，只是苦笑，卻並不回答。萬大成道：「剛才，就是有兩下十分枯澀的乾笑聲，並沒有什麼別的聲響。」

　　鬼婆子苦笑道：「原來不是我聽錯。」

　　她這一句話一出口，身形陡地一閃，已來到了小鈴子的身邊，一伸手便將小鈴子提了起來。

　　萬大成大驚，忙也趕了過去，可是他還未曾到近前，鬼婆子左手一推，將萬大成推得直跌出幾步，隨即將掌心按在小鈴子的背後，喝道：「我在替她拔除體內毒氣，你別來擾我。」

　　萬大成將信將疑，不知道何以鬼婆子在刹那之間，又改了心意。可是看鬼婆子的樣子，她卻又並不像是在做作，轉眼之間，她頭頂已有白氣冒起，那自然是她內力發揮已至極致之故。而小鈴子的臉色，也已漸漸變得紅潤起來。約莫過了兩盞茶時，只聽小鈴子一聲呻吟，睜開眼來。

　　鬼婆子雙手一松，籲了一口氣，向後退去。小鈴子的身子晃了兩下，但隨即站穩，睜大了眼，四周望著，像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

　　萬大成來到了她的身前，忙道：「小鈴子，你可沒有事了麼？」

　　小鈴子眨了眨眼，道：「我？我不覺得怎樣啊，唉！我不是曾中了鬼婆子的一陰記屍掌麼？何以還可以若無其事地站在這裡？」

　　鬼婆子忙道：「小鈴姑娘，你多多包涵，剛才我只不過是偶一失手，並不是有心傷你的，現在你武功全在，人也未受傷，可不是麼？」

　　小鈴子眼珠亂轉，她剛才人事不省，自然不明白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是以她向萬大成望去，可是萬大成也是莫名其妙。

　　她又向柴氏兄弟望去，只見柴氏兄弟仍然不住地發著抖。

　　小鈴子大是訝異，道：「怎麼一回事？」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