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血雷飛珠 | 上頁 下頁


  他緩緩轉動著頭,附近一個人也沒有,他抬起頭,圍牆很高,如果他得了手,他可以在一眨眼的時間內,躍出圍牆去。

  可是,鐘大白卻並沒有立時動手,他這時在想的,是他受到第一次警告前的情形,那時候,也和現在一樣,四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靜得出奇,然而突然之間,他的身子被力道震開,立即又落了一個軟究之中!

  想起了那彳段事,他真想立時奔回去,奔回自己的房間,蒙起頭來大睡,什麼也不做。然而,他又想起,自己如果一奔回去,那麼,就被那女人說中,自己完了,從此之後,再也不能出金虎堡了,什麼都完了!

  心跳得使鐘大白的胸口有點隱隱發痛,他在呆立了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將按住那塊大石的手,緊了一緊,然後,猛地往回一縮。在他手往回縮之際,真炁運轉,掌心之上,生出一股極大的力道,那塊麻石雖然大,但只要是可以活動的話,一定會被他吸出來的。

  在那一刹那間,鐘大白緊張得什麼都不想,事實上,他若是想上一想的話,他根本不敢那樣做了。

  他的手臂,向後縮回了半尺許,而他的手掌,仍然緊貼在粗糙的石面之上,鐘大白的額上,汗在往下流,天色很黑暗,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情形。然而,手臂縮了回來,手心仍抵在粗糙的石面上,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那塊大石,已被他的掌力吸了出來。

  鐘大白在陡地一呆之後,接下來的動作,快得就是像閃電一樣,他雙手一起捧住了那塊大石,將之放在地上,然後,立時伸手進去。

  他一面伸手進去一面抹著汗,在那塊大石被移開之後,牆上自然出現一個大洞,當他的手伸進去後,立時又發現,大洞之中,還有一個小洞,而他也立即在那小洞之中,摸到了一個竹筒。

  即使是單憑手指觸摸到的感覺,鐘大白也知道,那竹筒是不知經過了多少年的琢磨的,它的表面是如此的光滑,滑得像玉。

  ▼第二章 方幸逃虎口,又苦陷情關

  鐘大白全身在劇烈發著抖,但是他的動作,仍然快得出奇,他一縮手,已將一個尺許來長,粗如兒臂的竹筒,取在手內。在那時候,他實在緊張之極,雖然四周圍仍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但是他右手一抖,「刷」的一聲,已經將七星刀抖了出來,同時,他的身子也已緊貼著圍牆,向上直拔了起來。

  他身形一拔起,眼看已可以翻出圍牆去了,然而,也就在那一刹那間,只見一條黑影,了無聲息,突然自黑暗之中冒了出來。

  那條如鬼似魅的黑影,陡然冒出,而且是自下而上的,直撲鐘大白而來的,來勢快絕,鐘大白連想也未曾想,翻手一刀,已疾砍而出。

  當他砍出那一刀之際,那條黑影,已然快來到他的身前了,可是就在他發刀的同時,那黑影倏地向後,翻了出去,鐘大白的一刀砍了個空。

  這時,鐘大白全身真炁盡皆運行,一面發刀,一面身子仍在向上拔起,就在那黑影翻開去之際,鐘大白的左手手腕,突然一陣發麻。

  在黑暗之中,鐘大白也根本看不出自己是中了什麼暗器,而手腕一麻,五指自然而然一松,手中的那個竹筒,便向上摔了下去。

  可是,那竹筒卻未曾落地,才一落下,黑暗之中,有一股暗紅色的線狀光華,略閃了一閃,那竹筒立時向那個離地有六七尺高的黑影飛了過去,緊接著,鐘大白已翻上了牆頭,在牆頭上略停了一停。

  他眼看著那黑影落地,比他冒出來的時候更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鐘大白自然可以跳下去,再去追那黑影,他已經看出,那黑影雖然來去如風,但分明又是那個戴著面具的女人!但是鐘大白卻沒有那麼做,他身子又向後一翻,自牆頭之上,直翻了下去,到了圍牆之外。在那一刹那間,他想到,自己雖然是什麼也沒有得到,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他在落地之後,幾個起伏,已經隱沒在黑暗之中。漫天風雪,寒風刺骨,道旁的低凹處,還有一些兒殘雪,向陽的高原上,野草已綻出了嫩芽,春寒似乎比嚴冬尤甚,滾滾的河水中,還夾雜著從上游沖刷下來的碎冰塊,在河中心翻動,打著旋。

  渡頭上,一艘木船已解了纜,兩個壯漢搖頭櫓,在湍急的河水中,船一解了纜,就向下游直沖出了十來尺,渡船上有七八個人,全都攏著手,縮著頭,兩個搖櫓的壯漢,雖然穿著羊皮襖,可是都敞著胸,吆喝著,自他們的身上,冒出陣陣熱氣來。

  渡船先逆水搖著,再向對岸搖去,壯漢搖得極用力,可是水勢湍急,船的去勢,還是很慢。

  就在這時,直通渡頭的道上,捲起了一陣沙土,急驟的馬蹄聲,疾傳而至。

  渡頭旁有幾間簡陋的泥屋,當蹄聲傳來之際,在那幾間泥屋之前,倚牆坐在地上曬太陽的一個老者,眯著眼向來路看了看,喃喃地道:「遲啦,趕不上這一渡了!」

  就這一句話工夫,只見十幾匹駿馬,自揚起丈許來高的沙土中疾沖了出來,馬上的人,都一色地黑布包著頭,臉上沾滿了風沙,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原來面目,其中有一騎,越眾而前,直沖上了河堤,才勒住了馬。那馬兒發出了一聲長嘶,人立了起來,前足落下,已然踏在河堤臨岸的斜坡上。

  這時,渡船離岸,還只有二十來尺,只見馬上那人,一聲吆喝,身子自馬背上,直掠了起來,身在半空,一個盤旋,只聽得「錚錚」之聲,不絕於耳,隨著那人身在半空的盤旋之勢,拋出了一條極長的鐵鍊來,鐵鍊的一端,連著一隻金光閃閃、極其鋒銳的利鉤,向著渡船疾飛了過來。

  當那馬兒疾沖到河堤上,急速勒住之際,渡船上的人已然是個個抬頭,向岸上看來。而那人的動作,確實快到了極點,渡船上人,還未曾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叭」的一聲響,那利鉤已然鉤住了船頭,那人的身形也落了下來,落在河擇的斜坡上,他整個人就像是打在河堤上的一根樁子一樣,雙手不斷拉著鐵鍊,那艘渡船,竟被他硬生生地拉了回來。此際,其餘十幾個人,也已一起馳到了堤上,其中一個人大聲道:「各位,略耽擱你們些許,我們在追一個人,不幹事的,切莫驚恐!」

  渡船上的所有人,看來都驚得呆了,沒有一個出聲,那兩個壯漢也停了櫓,渡船在轉眼之間,已被拉近了岸。

  渡船才一近岸,堤上又有五六個人一起下了馬,飛身掠到了渡船之上,喝道:「各位請上岸!」

  渡船上的那兩個壯漢,慌忙搭好了跳板,渡船上一共是九個人,神色驚惶,魚貫上岸,那上了船的五六個人,目光灼灼,他們面上滿是風沙,是以看來,他們的目光,格外詫異。

  等到所有的人全都上了堤,那五六個人中也有三個上了岸,只餘兩個站在船上,最先躍下馬,以鐵鍊將船硬拖了回來的那人,仍然像柱子一樣,站在斜坡上。

  渡船上的人一上了岸,所有黑布包頭的人,全下了馬,將各人團團圍住,那兩個搖櫓的壯漢互望著,道:「各位要找什麼人,不幹我們事,只請快些,天黑了,不好過渡,請諸位見諒!」

  那兩個壯漢,想是在渡口討日子久了,各色人等都見過,是以突然之間,見了這等陣仗,也並不見驚惶。

  他們兩人的話才出口,就聽得一個黑布包頭的人,向前走了一步,大聲道:「鐘大白,你自己站出來吧!」

  這時,自渡船中上來的那九個人,連兩個壯漢在內,全被圍在中心,那黑布包頭的人大聲一叫,九個人全你望我,我望你,可是卻沒有人站出來。

  那九個人中,有三個是中年人,看來像是農民,有一對青年夫婦,男的濃眉大眼,一望而知也是農民,那女的生得也很粗壯,膚色教黑,分明是個農婦,還有一個,提著一隻老大的木箱,看來是貨郎,再有三個,其中一個像是教書先生,還有兩個,看來倒像是土財主,全穿著狐皮袍子。

  寒風仍在呼號著,在那黑布包頭的漢子喝了一聲之後,靜寂了好一會兒兒,沒有人出聲,那人才又道:「好,鐘大白你還想躲得過去?」

  他講了這一句,略頓了一頓,才又道:「各位,解開衣服來讓我們看看你們的胸口!」

  那人的話,實是出乎各人的意料之外,那年輕農民立時嚷道:「天那麼冷,開什麼玩笑?」

  他話未講完,只聽得「錚錚」連聲,已有七八個黑布包頭的人,各掣了雪亮的鋼刀在手,那人又喝道:「快,別耽擱時間。」

  那年輕農民嘀咕著,道:「他奶奶的,邪門,看就看!」他一面說著,一面用力拉開了棉襖前的衣紐,又扯開了內衣,露出了壯實的胸脯來,「砰砰」拍著,道:「看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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