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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凃雪紅「哦」地一聲,道:「你現在講這種話了麼?剛才你講些什麼、你們這些東西,剛才都曾對我出言不遜,如今我也非叫你們吃些苦頭不可。」

  她人本來是坐著的,一說到「吃些苦頭不可」,霍地站了起來,身形閃動,只見她雙手翻飛間,已有六七個人,突然僵立,被封制了穴道。

  凃雪紅的出手之快,實是難以形容,她封住了那六七個人的穴道之後,身形略轉,倒撲了石亭來,只聽得指風「嗤嗤」,眨眼之間,又是七八個人,呆若木雞,一動也不能動了。

  凃雪紅「哈哈」一笑,身形倏轉,道:「無敵盟主的手下,看來全是這等人物。」

  她一面說,一面又出了四指,再點到四人,此際只剩下東方白一個人了,凃雪紅順手一指,又向東方白的胸前點到。

  東方白身形一閃,閃到了石亭的柱子之後,將凃雪紅的那一指,避了過去。

  凃雪紅出手之後,只不過電光石火一刹間,指無虛發,已然封住了二十個人的穴道,那些人根本連躲逃的念頭都不及起,便已呆若木雞。

  可是,當她一指點向東方白的時候,卻被東方白閃身避了開去,她心中也不禁一奇,「咦」地一聲,道:「原來還有一個了得的。」

  她一面說,一面已疾步趕向前來,「叭」地一掌,拍在石柱之上。東方白躲在石柱之後,她不攻向東方白,一掌卻逕拍在石柱之上。

  凃雪紅的那一掌,掌勢來得如此之奇,令得躲在石柱之後的東方白,也為之一凜。

  但緊接著,隨著凃雪紅的手掌「叭」地一聲,擊在石柱之後,一股柔韌勁之極的大力,突然自石柱之中,疾透而出,向東方白湧了過來,東方白的身子,被湧得連退了三步。

  東方白在刹那之間,又驚又喜,他早已在林浩生處,知道凃雪紅的武功已然大進,但是他也決計想不到竟進步到這一地步,連絕頂內家氣功「隔山打牛」功夫,都到了隨時可以使用的地步。

  那「隔山打牛」功夫,武林中會的人也不少,自然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即使武功已練到了「隔山打牛」的地步,在出掌之前,也必然得運氣傳入,做一番準備的功夫才行。

  但如今,凃雪紅卻隨便揮掌,便已有這等威力,那著實令東方白替她高興。

  東方白的身子,連退了三步之後,凃雪紅身形一轉,轉過了石柱,嬌叱道:「好啊!日月莊中,還真有幾個高手在。」

  她一面說,一面手又已揚了起來。

  東方白忙道:「別動手,別動手,我有話說。」

  凃雪紅揚掌之勢十分快,但是她揚掌快,收掌卻收得更快,東方白才一出聲,她手掌已然在半空中凝住,道:「你想說些什麼?」

  東方白的心中,真想高叫出來,叫出他自己就是東方白,就是一年來不斷想念著她的東方白。

  可是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他又怎能叫出那樣的話來,他如果叫了出來,凃雪紅如果不信,一定是嘲笑他,凃雪紅如果信了,那更糟糕,只怕在嚇了一大跳之後,再也不會理睬他了。

  是以東方白的心中,實是痛苦之極,他長歎了一聲,道:「我……我……」

  凃雪紅卻不耐煩等他吱唔下去,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何以戴著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她一面說,一面便待伸手,來揭東方白臉上的面具。東方白一覺出不對,便連忙向後,退了開去,失聲道:「凃姑娘,我長得十分可怕——」

  他一句話未曾講完,只聽得凃雪紅咦地一聲,雙眉一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註定在東方白的身上,道:「你……認識我?」

  東方白也已知道自己失言,但是話既然說出了口,卻是想收也收不回來的,是以他只得道:「我……我曾到過關外,也到過天一堡,是以識得凃姑娘。」

  當年天一堡中關外大大有名,過往的武林中人,都在天一堡中歇足,那麼,有人曾在天一堡中見過凃雪紅,也不算出奇之事了。

  東方白本不善編謊,但是那幾句話卻講得入情入理,凃雪紅的心思再靈敏,也決計想不到站在眼前的那人,便會是東方白。

  是以她也不再說什麼,東方白又急急道:「因為我的相貌,實在太駭人,是以我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凃姑娘莫怪。」

  凃雪紅的手掌,已垂了下來,因為東方白提起天一堡,那多少使她有一點親切的感覺,因為她自來到中原之後,還是第一次聽人提起「天一堡」三字來。

  她點頭道:「你的武功不錯啊!在東方霸主的手下,你擔任何職?」

  東方白搖著頭,道:「凃姑娘弄錯了,我……不是日月莊中的人。」

  凃雪紅大是訝異,道:「是麼?」

  她在反問之際,雙目直視著東方白,東方白只覺得她目如冷電,精光閃蘊,那分明是她的內功,已然深湛到了極點。

  東方白的心中,不禁陡地一動,問道:「凃姑娘,你武功之高,只怕已罕有敵手,但不知你自問比起東方霸主來,覺得怎樣?」

  凃雪紅笑道:「你問得好,我一路前來,自己在不斷將這個問題問自己,昨日傍晚時分,我曾和幾個一流高手動手,其中有烈火神駝在。」,

  東方白一聽,大吃了一驚,一句「我師父怎麼了」幾乎已要衝口而出,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問道:「結果……結果怎樣?」

  凃雪紅笑道:「烈火神駝原來還認得我,他一見了我,便問我另一個人的下落。」

  東方白的聲音,有點發顫,他道:「問的是誰?」

  凃雪紅忽然歎了一聲,那更令得東方白的心頭狂跳,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過。

  凃雪紅在歎了一聲之後,道:「他問我的那人,叫作東方白,原是他的徒弟,可是我不見他……也已有一年有餘了,叫我如何答他?」

  東方白突然問道:「你可是十分想念他?」

  這樣的一個問題,出諸一個陌生人的口中,那實在是十分突兀的。

  是以凃雪紅立時向東方白望去,在那一刹間,她似乎在對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但是她卻未曾在意。

  她也未曾回答東方白的問題,只是道:「我也不知他的下落,烈火神駝發起怒來,便要和我動手,結果,只有他一個人,僥倖未曾受傷,你說,我的武功,比起東方霸主來,又是誰高些?」

  東方白的心中,悵惘之極,他一聲不出,過了半晌,才道:「那要在和東方霸主動手時才知。」

  凃雪紅忽然一笑,道:「如果我和他根本不動手,你想他會對我怎樣?」

  東方白一聽,不禁陡地一驚。

  他剛才問凃雪紅的武功,與東方霸主相比如何,原是看出凃雪紅的武功極高,想和凃雪紅一齊聯手,來與東方霸主相抗的。

  但是此際,聽凃雪紅的口氣,卻像是非但不和東方霸主相抗,反而有願和東方霸主合作之意。

  如果凃雪紅真的投向東方霸主,那不啻是如虎添翼了。而東方白之所以立即聽出了這一點,自然是基於他對凃雪紅的為人,知道得十分清楚之故。

  凃雪紅在一年之前,曾經如何討好東方霸主,東方白十分清楚,凃雪紅在天一堡的時候,如何驕縱,東方白也十分清楚,是以此際東方白一聽得凃雪紅那樣講法,心中實是無法不吃驚。

  他忙道:「你……這樣說,卻是何意?」

  凃雪紅一笑,道:「那還不明白麼?東方霸主自然應該知道我此時的武功,高到了什麼地步,他是何等老奸巨滑之人,我一到日月莊中,他若是不敢和我動手,那便是他沒有必勝把握了。」

  東方白道:「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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