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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凃雪紅頓足道:「你看你這個人,這是大大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引得你笑一笑的。」

  東方白仍是苦笑著,道:「凃姑娘,你看嫦娥她已然死了,我,我……」

  凃雪紅眼圈一紅,道:「她這樣一個人死了,你就幾乎不想理我了,你可就不知道,我為了你,可也不是幾乎死去。」

  凃雪紅在長白三魔去找東方白之際,立時溜之大吉,她可以說絕沒有因為東方白而冒什麼生命危險,但是她一路進關,直到六盤山,和她在天一堡時,養尊處優,自然也大不相同,可以說受了不少委曲。

  是以她一提起來,不但眼圈發紅,而且,心中一酸,淚如泉湧。

  東方白本不知道凃雪紅在離開自己之後,做了些什麼事,但此際他聽得凃雪紅這樣講法,再加上他對凃雪紅到六盤山去報信一事,本就心存感激,是以心中大是不忍,忙道:「凃姑娘,我知你為我吃了苦,我何嘗說不理你來,你別哭。」

  凃雪紅本來倒還不怎樣,可是此際東方白態度一軟了下來,反而來勸她了,她想到,自己若是不趁此機會,做作一番,只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是以東方白一說,凃雪紅的淚水,更是撲簌簌地掉了下來,道:「你別理我,你……你當我不知道麼,你在心中說我心地不好,不理人家的死活,可是……可是我就是傻得為你出生入死。」

  東方白聽得凃雪紅這樣指責他,更是尷尬之極,需知凃雪紅為人極聰明,她詞鋒銳利,逼得東方白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

  而且,她話一說完,便突然轉過身,向外掠了開去,東方白急叫道:「凃姑娘。」

  他一面叫,一面陡地出手,抓住了凃雪紅的手臂,凃雪紅掙扎,叫道:「放開我。」

  東方白忙道:「凃姑娘,你聽我說。」

  凃雪紅哭道:「有什麼好聽的?你根本已將我當作了卑鄙小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東方白本來,心中的確已大不以凃雪紅為然,可是這時,凃雪紅句句話反逼著東方白,反而令得東方白十分不好意思起來。

  他呆了片刻,長歎了一聲,道:「凃姑娘,我剛才心中,確曾那樣想過,但是……但是……」

  聽得東方白那樣講,凃雪紅的心中,也不禁吃了一驚,心忖好在自己見機得快,要不然,只怕東方白就不會再理睬自己了。

  但是她心中雖然那樣想,面色卻是一沉,冷冷地道:「那很好啊!你拉住我作甚?」

  東方白苦笑道:「凃姑娘,那是我一時想錯了,你可別在意。」

  東方白本來,也絕不是對人低聲下氣之人,他為人十分正直,一絲不苟。可是一則,他對凃雪紅心有愛意,二則,他還對凃雪紅十分感激,而且,這時嫦娥確然已斷了氣,就算著急,也是沒有用的,是以他才講了那樣一句話的。

  而那一句話,也是他所能表示對凃雪紅歉意的極致了。凃雪紅乃是何等乖巧之人,焉有不知之理,便也見風收篷,歎了一聲,道:「東方大哥,你……只顧自己想,就不顧人家心中難過。」

  東方白吸了一口氣,道:「凃姑娘,那我們先將嫦娥葬了再說,你剛才稱她為『媽』,那卻又是什麼道理?」

  凃雪紅道:「嫦娥有一個女兒,但是一出世不知下落了。」

  東方白「啊」地一聲,道:「會不會嫦娥的女兒,是在天一堡中?」

  東方白問者無心,他是順口一問的,因為他知道嫦娥之所以會在天一堡中,是被天一堡主凃龍帶去的,那麼,嫦娥的女兒,自然也有可能在天一堡中了。

  東方白問得隨便,但是凃雪紅聽了,心頭便怦怦亂跳起來,忙偏過頭去,道:「那怎麼會,誰也不知道她女兒在什麼地方,她硬要將我當她的女兒,若是我不答應叫她,她就要殺我。」

  東方白道:「原來她,她也如此可惡。」

  凃雪紅反而做起好人來,道:「那也怪不得她的,她瘋瘋癲癲,根本不通人事,就算她對我凶些,她已救了你,也可以補償了。」

  常言道「君子可以欺其方」,東方白既是正人君子,自然想不到凃雪紅那樣說,是曲意引起他心中感慨的,是以一聽之下,反覺得自己更是錯想了凃雪紅,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忙道:「凃姑娘,那我們將她葬了之後,立即去看我的師父師娘去。」

  凃雪紅道:「東方大哥,我師娘——」

  凃雪紅一聽得東方白提起他師娘來,便想起自己在竹林中見到,聽到的那些事來,是以不由自主,想將這件事講出來。

  可是她只講了半句,便覺得這件事,實是千頭萬緒,極之曲折,而且,還有些話,是她女孩兒家,不便說出口來的,是以又立時住了口。

  東方白卻是一呆,道:「我師娘怎樣?」

  凃雪紅道:「你師娘……她……有一個人來找她,原來她是認得那人的。」

  東方白聽得凃雪紅那樣講,更是莫名其妙,而事情和他的師娘有關,他的心中,更是關切無比,因為他只知自己是一個孤兒,但是師娘待他之好,卻是無以復加,他一直極其感激,此際聽得凃雪紅吞吞吐吐,事情又和他師娘有關,自然關切。

  他聽得凃雪紅這樣沒頭沒腦講了兩句,便不再講下去,忙道:「我師娘怎樣了?你說。」

  凃雪紅道:「原來,原來你師娘雙目是看不見東西的。」

  東方白歎了一聲,道:「是啊!她雙目已盲,但是自我懂事起,她雖然雙目已盲,但對我之好,卻是無以復加的,有時,我做錯了事,師父性烈如火,要責備我,也總是她呵護著我。」

  想起師娘的好處來,東方白不知道有多少話要可是他只說了幾句,便立時住了口,問道:「剛才你說有人去找我師娘,那人又和我師娘早是相識的,這個人,卻是什麼人?」

  凃雪紅本來已經不想說了,但是東方白既然追問了起來,她卻不能不說了,只得道:「那是天下第一大魔頭,東方霸主。」

  東方白聽了,陡地吃了一驚,心想自己剛因為被血猿神君硬說是東方霸主的兒子,幾乎鬧出笑話來,卻原來東方霸主真的就在這裡附近。

  但就算東方霸主就在此處附近,和自己的師娘,卻又有什麼關連?

  他心中充滿了疑竇,忙道:「不會吧,東方霸主這樣的魔頭,怎會識得我師娘的?」

  凃雪紅乃是何等乖巧之人,她心知烈火夫人和東方霸主之間,必然有著極大的蹊蹺,而東方白又對他的師娘,十分敬愛,這種事,若是在自己的口中講出來,那東方白一定不信,自己何苦來做這壞人?

  是以她早已在後悔自己失言,此際,一聽得東方白道:「我也不知道,你不是說烈火前輩已回去了麼?我們趕去一看,豈不是明白了?」

  東方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恨不得立時肋生雙翅,飛到竹林中去和師娘見面,他道:「好,那我們先將嫦娥葬了再說。」

  他和凃雪紅兩人,一個抬頭,一個抬腳,將嫦娥抱了起來。

  那時,東方白心神恍惚,雖然抱起了嫦娥,但是眼卻並不看著嫦娥,還是凃雪紅,雖然抬著嫦娥的雙足,可是卻看到嫦娥的眼皮在抖動著。

  凃雪紅吃了一驚,嫦娥的眼皮在抖動著,那麼她自然沒有死。

  在那一刹間,凃雪紅幾乎立時叫了出來。

  但是,她剛一張口,一轉念間,卻立時將要叫出口來的話,縮了回去。

  因為她想到,如果她叫出嫦娥未死來,那麼東方白一定又要設法救轉嫦娥,又要多事,若是竟將嫦娥救轉的話,她豈不是又要帶自己到苗疆?

  是以她一聲不出,和東方白兩人,將嫦娥放進了那個土坑之中,凃雪紅還立時踢了一大堆土在嫦娥的臉面之上,將她埋了。

  葬好了嫦娥,東方白道:「我們走。」

  他一面說,一面身形一閃,已待向前掠去,可是,他身子還未掠動間,便突然聽得「颼」地一聲,一條人影,自遠而近,迅速投到。

  同時,聽得那人以十分尖利難聽的聲音,道:「到哪裡去啊?」

  那人的來勢極快,一言未畢,身形已現,站在東方白和凃雪紅兩人的身前,不是別人,卻正是血猿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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