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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東方白這時的心中,已然吃驚之極,因為天下武林,一正一邪,兩大高手,正派的是峨嵋席大先生,邪派的是東方霸主,這乃是盡人皆知的事情,而今強月寒那樣說法,那麼血猿神君自然是對他說,自己是東方霸主的兒子了,也難怪強月寒這樣身份的人,也如此誠惶誠恐。

  血猿神君如果真是那樣說的話,那這個玩笑,真開得太大了。

  那東方霸主是何等樣的人物,豈是輕易招惹的。

  而且,看強月寒那種深信不疑的神態,這件事若被傳了出去,武林中真誤會自己是東方霸主的兒子時,那卻如何是好,這實是萬萬不可之事。

  東方白心中大驚,這時也顧不得是不是露出破綻來了,他忙道:「強莊主,你說我父親是誰?」

  強月寒再也想不到東方白有此一問,一時之間,呆住了做聲不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過了半晌,他才道:「東方公子,你……是說……」

  東方白急道:「我是在問你,你以為我的父親是什麼人,強莊主,請你照實說。」

  冷面閻王強月寒究竟也是一生闖蕩江湖,見多識廣之人,他聽得對方這樣講,心中也知有蹊蹺,他忙道:「你不是天下第一高手,東方霸主的令郎麼?」

  東方白一聽,心中實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暗叫了一聲僥倖,心忖幸而自己問了個明白,要不然這樣誤會下去,實不知伊於胡底。

  東方霸主在武林中的聲名,威赫無比,在別人來說,或許會以為有機會冒認他的兒子為榮,但是東方白卻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東方霸主的聲名雖然威赫,但是卻是邪派中人,正邪不兩立,東方白卻是絕不肯去沾這個光的。是以他忙道:「強莊主,你弄錯了,你完全弄錯了,我和東方霸主,一點關係也沒有。」

  強月寒的面色陡地變了,他後退了一步,道:「可是血猿神君他卻說——」

  東方白不等他講完,便大搖其手,道:「那是血猿神君胡說的。」

  強月寒仍然不信:道:「可是……可是閣下也是複姓東方,這……這……」

  東方白「哈哈」大笑道:「強莊主,天下複姓東方的人,何止萬千,難道都是東方霸主的兒子不成?而且,我名叫東方白,那是因為我師父師娘發現我之際,恰是東方微白時分而已,我根本是個孤兒,東方白兩字,也不能算是我的姓名。」

  東方白講到了這一地步,那卻容不得強月寒不信了,他吸了一口氣,道:「那麼令師是——」

  東方白道:「家師之名,強莊主自然也知道,他和強莊主,一在六盤山南麓,一在六盤山北麓,他是烈火神駝。」

  冷面閻王面上的神情,本來就不十分好看,這時,更是難看之極。

  只見他背負著雙手,在房間中踱來踱去,踱了幾個圈子,連聲道:「可恨,可恨。」

  東方白心中歉然,道:「強莊主,我原不知道血猿神君對你說了些什麼,我才知道,便立時否認,尚請莊主見諒。」

  強月寒停了下來,又望了東方白半晌,道:「你倒確然是正人君子,我心中對你也十分欽佩,只不過那百歲巨蓮的蓮子……十分罕貴,你……」

  他才講到這裡,東方白已然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十分爽氣,先將話講在前面,道:「強莊主,你放心,我決不會強人所難的。」

  強月寒一頓足,道:「我自然信得過你不會強求,可是血猿老賊,他……卻……唉!」

  看他的樣子,分明是覺得血猿神君十分難惹,而且,如今又已將他請進了寒月莊來,要打發他,更是不易,而他又實在不捨得那百年巨蓮的蓮子,而血猿神君一翻臉,只怕什麼都做得出,是以覺得心中為難。

  ▼第三〇回 一向傷情竟有情

  東方白知道他的心意,心想自己不如告訴他,由自己來勸血猿神君離開寒月莊,可是血猿神君是不是會聽他的話,他卻一點沒有把握。

  東方白的心中也在為難間,突然之間,他心中陡地一動,忙道:「強莊主,我倒有一個兩全之法了。」

  強月寒十分煩惱,「哼」地一聲,道:「你有什麼兩全之法?」

  東方白心中暗自好笑,心想你剛才公子前,公子後,對我何等尊敬,但是現在卻大不耐煩起來,何其前恭而後倨?但是他胸懷磊落,卻只覺得對方的行動好笑,絕不會去與之計較的。

  他沉聲道:「強莊主,你將我連夜送出莊去,別讓血猿神君知道,那麼我已走了,他自然不會再問你那百年巨蓮的蓮子了。」

  強月寒一聽,瘦臉之上,剛現出了一絲笑容來,便道:「不行,血猿神君是何等樣人,他看到你不見了,定然當是我弄走了你,只怕我寒月莊,會被他放一把火,燒成了平地。」

  東方白道:「那好辦,我可以留一封信,寫明我是自己離去的一一而且,我的確是想離他而去,這算是你也幫了我的忙了。」

  強月寒又來回踱了好幾步,又側身向外,細聽了聽,聽不到有什麼聲響,他才點頭道:「好。」

  東方白取過了桌上的筆墨,攤好了紙,調好了墨,將一封告別書,一揮而就,強月寒看了一遍,果然和他一點干係也沒有,他才點頭道:「好,我帶你離去。」

  東方白道:「離開寒月莊時,還求強莊主送我一匹好馬,好作腳程。

  強月寒只求不要拿出百年巨蓮的蓮子來,別的什麼都肯,連連點頭。

  東方白待向門口走去,但是強月寒卻一伸手將他攔住,同時,手臂一緊,陡地將他挾了起來,足尖一點,便向窗外直竄了出去。

  東方白一見強月寒挾著自己,從窗口中直穿出去,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因為他們是在一個水閣之中,一從窗外出去,豈不是要掉進了水中。

  就在他和強月寒的身子,一齊穿出窗子之際,他幾乎張大了口急叫出來。

  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強月寒低聲道:「禁聲。」

  東方白心中一凜,未曾出聲。

  而強月寒和他兩人的身子,已向下疾沉下去,轉眼之間,落到了湖面之上,強月寒的身子,竟站在湖水之上。

  東方白大吃一驚,失聲道:「強莊主,你——」

  強月寒道:「別大驚小怪,湖下埋著暗樁,我自然可以履水如踏平地。」

  東方白這才恍然,他低頭看去,只見強月寒每一步跨出,總是三尺,雖然曲曲折折,但顯然有一定的法則,他只不過鞋底沉水幾分而已。

  由此可知,暗樁的頂部,幾乎就在水面之下,但由於湖水碧綠,是以難以發現而已。

  強月寒踏著暗樁,他的身子,如同在水面上疾掠了過去一樣,轉眼之間便已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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