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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但是無論如何,玉琴的目光,雖然可怕,比那片刻之間,連影都未現,便令得那一十八人喪生的人好些,是以她一伸手,拍活了玉琴的穴道,道:「玉琴。」

  她才叫了一聲,玉琴已一翻身,站了起來。

  她只是直挺挺地站著,凃雪紅苦笑了一下,道:「玉琴,你……可曾看到了什麼?」

  凃雪紅的意思,是問玉琴可曾看到了什麼怪異的人物,能夠在片刻之間,將這個崗哨中所有人一齊殺死。

  玉琴慢慢地抬起頭來,道:「我,我什麼都看到了。」

  她的聲音,十分沉緩,但是卻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寒意,更令得人心頭生寒。

  凃雪紅一聽,更是大吃一道:「你看到了?那是什麼人?什麼人?」

  她一面說,一面由於心中實在驚恐太甚,不由自主,向玉琴靠近去,想藉此減少一些心頭的恐懼。

  卻不料她才一來到了玉琴的身前,玉琴陡然一伸手,已將她的肩頭,緊緊抓住。

  同時,只聽得玉琴咬牙切齒地,道:「你……」

  凃雪紅又驚又恐,叱道:「你瘋啦!快放開我,我問你看到了行兇的是什麼人沒有?」

  她一面說,一面用力地掙扎著,可是玉琴將她抓得十分之緊,一時之間,她竟掙之不脫,凃雪紅心中發急,連忙揚起手來,劈劈啪啪,打了玉琴好幾個耳光。

  玉琴被凃雪紅打得頭向左右亂擺,可是她還在繼續講話,道:「是你,行兇的就是你,你先殺了甘二爺,又殺了浩生哥。」

  凃雪紅雙手在玉琴的胸前,猛地一推,那推的力道,十分之大,推得玉琴的身子,向外直跌出去,跌在丈許外。

  玉琴一跌出去之後,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是卻有所不能,連撐了好幾撐,仍然僕在地上。

  凃雪紅喘了一口氣,心中卻是越想越寒,心忖此地萬萬不能久留,不如快快離去的好,當然不能帶著玉琴一起走,就將她一掌擊死算了,將來玉琴的死,自然和眾人的死算在一起,只怕甘德霖的死,自己也可以脫去干係,推在那行兇者的身上了。

  凃雪紅想著,身形已向前疾閃而出,她在林浩生的身上掠過,卻連瞧也不瞧一眼,因為她以為林浩生一定死了。

  她來到了玉琴面前,冷笑一聲,道:「玉琴,我絕不能留你在世,你死在枉死城中,可不能怪我——」

  她才講到這裡,突然覺出肩頭一沉,似有一股力道,加了上來,同時聽得,就在她的身後,傳來了冰也似冷的一聲冷笑。

  一聽得那冷笑聲,距離她如此之近,她已然是亡魂皆冒。

  接著,在她的身後,又響起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奇啊!她死了不怪你,卻怪誰?」

  那人一定就在凃雪紅的身後,因為凃雪紅幾乎可以覺出那人講話時,有一股凜颼颼的涼風,噴到了她的後頸之上,她想轉過身去,可是說什麼也使不出力道來,她心頭卜蔔亂跳,過了不知多久,才聽得她顫聲道:「你……你是誰?」

  那人卻只是冷笑,並不出聲。

  凃雪紅的身子,更發起抖來,她看到玉琴雖然僕倒在地,但這時正抬頭,向她望來,那人正在她的背後,玉琴自然可以看得到的。

  她急速地喘著氣,道:「玉琴,我……背後是什麼人?」

  玉琴一字一頓,道:「那不是……人。」

  那四個字,無異是四桶澆向凃雪紅身上的冰水一樣,她的上下兩排牙齒相叩,發出了「得得」之聲,掙扎著道:「那……不是人…卻是……什麼?」

  玉琴的臉色十分白,但是在她的臉上,卻也找不出什麼特別害怕的神情來。因為玉琴在這樣的處境之下,已沒有什麼值得她害怕的了。

  她只是冷冷地道:「我也不知是什麼?我只知那不是人,我看是你的報應到了,小姐,你害怕麼」

  凃雪紅聽了,心中又驚又怒,她本來只是害怕,是以驚惶失措,但這時心中一怒,將她的驚懼,沖淡了幾分,反令得她鎮定了許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身後的,自然是人,如果不是人,又怎會講話?玉琴這樣講,一定故意在嚇自己,當真可惡之極。

  她心頭仍在狂跳,但是講話的聲音,卻不再那樣斷斷續續了。

  她道:「朋友,我是天一堡凃堡主的女兒,你,你卻是何人?」

  她一講出了「天一堡凃堡主的女兒」這句話來,心中又定了不少,因為在她想來,敢以得罪天一堡凃堡主女兒之人,只怕還當真不多。

  在她身後的那聲音「磔」地一聲怪笑,道:「我已經知道了,若不是你是凃老大的女兒,又怎殺得了甘老二?嘿嘿!」

  凃雪紅一聽得那人這樣講,身子又把不住發起抖來,那人在她的背後,按住了她的肩頭,她的身子便一動也不能動,這自然難以如同對付林浩生和玉琴一樣地恐嚇他們,乃至殺人滅口的。是以片刻之間,她心慌意亂,不知怎樣才好。

  那人不住地「嘿嘿」冷笑著,道:「你現在一定急於回天一堡去,是不是?你可以先走一步,我自然會再來找你的。」

  那人這兩句話一出口,凃雪紅只覺得肩頭上一股大力,湧了過來,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前疾沖出了七八步去,方始站定。

  一站定之後,她疾轉過身來,向前看去。

  卻不料她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卻是險些昏了過去。只見站在雪地中的,的確不是人,那只是雪也似白,毛茸茸的一團。

  若說那是一個人披著毛皮衣服,那也不應該這樣子沒頭沒腦。

  凃雪紅面對著那團鬼魅也似的物事,向後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好不容易,捱得轉過了屋角,她發出一下尖叫,哪裡還敢到馬廄去牽馬,身形如飛,向外面疾掠了出去,一面還怕那怪東西自身後追上來,她輕功本不怎樣,但這時奔得快疾無比,轉眼之間,便奔出了五六裡。

  這五六裡路程,可以說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奔出去的,等到她神智比較清醒之時,那是在聽到了犬吠聲之後的事了。

  一聽到了犬吠聲,凃雪紅的腳步,便慢下來,只見前面一架雪橇,飛也似地馳過來,那正是她派去天一堡取傷藥的人回來了。

  凃雪紅一看到有人來,如同見到了救星一樣,一面大叫著,一面向前直迎上去,轉眼之間,雪橇停了下來,自雪橇上,飛掠下兩個人,來到了凃雪紅面前,一邊一個,將她扶住,道:「什麼事?什麼事?」

  凃雪紅定睛看去,只見扶住自己的,乃是神刀雙虎,湯氏兄弟。

  神刀雙虎乃是天一堡中的高手,凃雪紅一見了他們,更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樣,忙道:「兩位來得好,唉!嚇死我了。」

  神刀雙虎看到凃雪紅的神色如此倉惶,心中也不禁駭然,忙齊聲道:「堡主不放心你一人在外,特地叫我們來照顧你的,發生了什麼?」

  凃雪紅又連連喘了幾下,才道:「真嚇死我了,我連人影也未曾見到,可是前面崗哨中的溫四他們,近二十人都全死了。」

  神刀雙虎在見到了凃雪紅面上神色倉惶之際,已然知道事情非比尋常,及至聽得她這樣講,更是大駭,道:「有這等事?」

  凃雪紅眼珠一轉,心想此際再不將甘德霖之死推卸責任,更待何時?是以她立時又道:「我怎會騙你們,連甘二叔都遭了不幸。」

  凃雪紅說溫四他們近二十人喪了命,神刀雙虎雖然駭,然而還不怎樣,可是此際聽說連甘德霖也喪了生,兩人自詡自己的武功,遠不及甘德霖,那事情還當了得,兩人立時呆住了做聲不得。

  凃雪紅自然知道兩人害怕的原因,她連忙一頓足,道:「你們的膽子,怎地比我還小?」

  神刀雙虎四面張望著,肯定了附近雪地之中,並無他人,他們才略松了一口氣,齊聲道:「小姐,連甘二爺也送了性命,那可是鬧著玩兒的麼?」

  凃雪紅道:「是啊!我實在嚇壞了,幸而遇到了你們,我……們可要過去看看那人走了沒有?」

  神刀雙虎雙手連搖,忙道:「那不好,天一堡外來了強敵,咱們可得趕快回去,通知堡主才好。」

  凃雪紅看出他們兩人是心中害怕,她又道:「唉!我只看到了那人一眼,便幾乎昏了過去,那……簡直不是人,只是毛茸茸,雪白的一團……兩位,甘二叔的屍體還在那邊,他雖然死得可怕,我們卻要將他的屍體帶回堡中去才好。」

  這時,若是神刀雙虎叫凃雪紅再回去,凃雪紅就是殺頭也不肯去的。但是她卻看穿了神刀雙虎害怕,是以先講了出來,那麼,日後甘德霖的屍首不在那邊,她也可以有得推託了,這是她為人工心計之處。

  果然,神刀雙虎道:「別去,別去,還是先回去報告堡主的好。」他們兩人不由分說,扶著凃雪紅,上了雪橇,抖起長鞭,雪橇向前,飛掠而出。

  向前去越是遠,凃雪紅的心中越是定,漸漸地,已可以看到天一堡的燈火了。

  又過了不多久,雪橇直來到了堡門前,神刀雙虎大叫道:「小姐回來了,快開門。」

  自有人立時推開了大門,雪橇帶起一大蓬雪花,直沖進去,又沖出了幾丈,才停了下來。

  一回到了天一堡中,神刀雙虎也像是撿回了一條命來一樣,大聲叫道:「堡主,堡主,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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