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萬里雄風 | 上頁 下頁


  湯化安這樣問的目的,的確是想拖延時間,因為告急信號既然已經發出,堡主定然可以看到,不消多久,也一定可以趕來的,拖得一時便算一時,他為人十分老謀深算,曾希對他雖然破口大駡,但是他卻也不動怒,道:「血掌唐豪,這人已有多年不在江湖露面,叫我們上哪裡去找他?」

  曾希怒道:「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就在這裡,扮成了一個老頭兒。」

  湯化安「啊」了一聲,道:「這裡的一個老頭兒,住了近二十年了,叫做陳老爹,不是什麼血掌唐豪,兩位莫是弄錯了?」

  他一言甫畢,只聽得厲嘯道:「你自己看看!」

  「呼呼」兩聲,兩條死屍,直飛過來,仰天跌在雪地之上。這兩個死人的臉上,俱都印著一個血也似紅的血手印。

  湯氏雙虎一看,也覺得怵目驚心,這是血掌唐豪的獨門功夫,唐豪雖然已多年不在江湖露面,但是他「血掌」功夫之邪門,武林中人,卻是記憶猶新。

  當下他們兩人的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他們出來尋找堡主的愛女凃雪紅,遇到了厲、曾兩人,事情已然夠麻煩的了,哪堪再加上一個多年不見的大魔頭血掌唐豪?

  兩人忙問:「那麼,兩位可曾見到凃小姐?」

  曾希厲聲道:「什麼凃小姐,凃大姐,我們全不知,你們人多,快四下散開,快追,誰要是抓到了血掌唐豪,便贈他一粒神蜈丹,絕不食言。」

  曾希這句話一出口,湯氏雙虎還在猶豫,但是跟著他們來的那些人,卻已怦然心動。「神蜈丹」辟毒如神,武林中人盡皆知,只要找到一人,便可以得到一粒,這等好機會,哪裡找去。

  因此立時有人道:「湯爺,這裡的死人,幾乎全是死在血掌之下的,只怕找到了姓唐的,便也可以知道小姐的下落了,這卻是一舉兩得。」

  湯氏雙虎對望了一眼,湯化安道:「好,我們所有人,分成三路,向前追去,敢問兩位,這血掌唐豪,可有坐騎麼?」

  厲嘯和曾希兩人,一聽得對方已然肯幫自己去追敵,心中一喜,齊聲道:「沒有。」

  湯化安道:「若是沒有坐騎,這樣的積雪天,他定然走不遠,我們只在二十裡範圍之內找尋他就是了。」

  他話一說完,雙腿一挾,馬已向前竄出,身上的積雪,一齊揚了起來,紛紛飄墜。

  他帶著五六十個人一走,湯化達也已催馬帶人,奔了開去,厲嘯和曾希兩人,卻並不要坐騎,他們並肩向前,疾掠而去。

  只見他們掠出之時,雪地上並沒有留下什麼腳印,只見四道筆也似直的直線,向前一直伸展而去,敢情他們兩人,是在雪地上疾滑出去的。

  轉眼之間,所有人都已不見。

  ▼第三回 寧死不屈

  又過了片刻,那個坑中的浮雪,才抖動起來,然後,看到唐豪從積雪之中,鑽了出來。

  他也不忙抖去身上的積雪,才一鑽出來,便向前一個箭步,來到了已然倒坍了的茅屋之前,手臂一振,將一根橫樑,托了起來。

  然後,他身形一閃,鑽進了屋頂底下,他先在炕上,將被封住了穴道的凃雪紅的手臂抓起,拉下坑來,然後躍進地窖之中。

  地窖中十分昏暗,只有從上面透下來的微弱光線,但是唐豪在這地窖中工作了二十年,根本閉著眼睛,也可知道地道的入口處,是在什麼地方的。

  他搬開了兩個大酒缸,掀起了一塊木板,一抖手,先將凃雪紅拋了進去。

  也就在他自己的身子,將要鑽下去之際,他又聽到了馬嘶聲傳了過來。

  這一次,來的人可真不少,聲音聽來還相當遠,但聲勢已然不凡了。

  唐豪突然「哈哈」一笑,自他的臉上,也現出了十分得意的神情來,他身子一縮,進了地道,那塊木板也已「啪」地蓋上。

  那塊板蓋上之後,在地面上來看,是一點跡象也看不出來了,更何況屋頂已坍,還有誰來注意這間破茅屋中的一切呢?

  今天的一切,雖然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和他二十年來刻板的日子大不相同,而且,他的真面目也給人認了出來。

  但是,事情發展到如今為止,似乎對他更有利了。

  本來,他的地道已經直掘到天一堡的中心了,在地道的盡頭處,是一塊大石板,只消頂開這塊石板,就可以進入天一堡了。

  但是,他一直缺乏頂起那塊石板的勇氣。

  有時,他會伏在那塊石板下面,聽著上面傳來的腳步聲,以及隱約可聞的歌聲,想弄明白那究竟是天一堡中的什麼地方,然後才採取行動。

  但是,一個多月下來,他卻沒有什麼結果,他只不過得出了一個結論,那便是這一定是一個極重要的地方,目前不但來往的人不多,而且,來往的人,腳步聲放得十分輕,更加難得聽到他們的講話聲,就算有些語聲,也只是隱約可辨而已。

  唐豪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到了什麼時候,他才會有勇氣去頂開這塊石板,這樣因循下去,可能他半年一載,也不想採取行動的。

  但是今天既然在突然之間,發生了那樣的變故,那就逼得他非迅速採取行動不可了。

  而且,如今的情形,是對他如此有利,天一堡中的高手出來了如此之多,可能連堡主凃龍也出來了,而且,他還捉到了凃雪紅。

  這一切好運,都應該感謝那倉惶逃入自己茅屋之中的那一男一女才是。

  唐豪拖著凃雪紅,在狹窄的地道中爬行著,他一面爬,一面在想,及至他想到了那一男一女之際,他陡地一驚,這兩人到哪裡去了?

  難道他們也順著地道,一直向前爬了出去?

  一想到這一點,他心頭不禁狂跳起來,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他二十年的心血,便全然白費了,而且,他一定不能活著出了這條由他費了二十年功夫,一鏟又一鏟挖成的地道了。

  但是,他心中的震駭,卻很快又平復下來,他是十分老謀深算的人,他的地道,也不是直通的,而是有如幾個閘口的,每一個閘口,看來都好像是地道的盡頭一樣,那一男一女兩人,一定是順著地道,向前爬了出去,但是他們也一定爬不到天一堡,他們至多爬到第一個閘口處,就要停下來了

  唐豪定了定神,沉聲問道:「你們兩人,可是在地道中麼?」

  他的聲音,綿綿不絕地傳了出去,可以傳得老遠。

  而且,在地道中聽來,他的聲音十分悶實,倒像是他被人封住了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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