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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伍中年又怕她遷怒於孩子,忙道:「簡前輩,這孩子聽不到人講話!」

  簡蒲一怔,道:「當真?」

  伍中年道:「真的聽不到,也不會講話。」

  簡蒲喃喃自語道:「奇怪,寒鐵寶衣,會落在外人手中,這孩子又一個人在外,他父母難道已為人所害?」

  頓了一頓,向伍中年道:「你是怎樣發現那孩子的?說!」

  伍中年便將當時在茅屋中養傷,那鐵衣人突然帶了那孩子前來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簡蒲伸手在那孩子的後心上按了按,又自言自語道:「看來他們真的找到了那兩件寶物!」

  一抬頭,道:「這孩子就交給我了,念你收留孩子有功,我那面令旗,暫存你身上十八年,給你作護身之用,卻不許交給他人!」

  伍中年就怕她追究那玫瑰令旗,一聽她竟然肯將令旗交給自己用十八年,心中不禁大喜,連忙拜謝,簡蒲只講了四個字:「不必多禮!」

  等伍中年昂起身來時,她早已抱住了孩子,身在數十丈開外!

  伍中年只聽得那孩子「啊啊」大叫之聲,漸漸遠去,和他相處月余,那孩子雖然又聾又啞,但是卻極為伶俐可愛,驟而分手,心中不禁大感惘然。

  一直呆呆地站立不動,直到望不見簡蒲的背影,才歎了一口氣。

  剛想回身,再去尋洪一夫、顧文瑜時,便聽得身後洪一夫的聲音道:「顧兄,我說此子的心胸不差,你還不信,如今該服我了吧!」

  伍中年心內一喜,轉過身來,只見顧文瑜和洪一夫正在自已身後,並肩而立,洪一夫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望定了自己,一動也不動。

  伍中年一時之間,福至心靈,雙膝一屈,便跪了下去,道:「弟子伍中年,家師陰陽叟,已為人所害,弟子應為他老人家守制三年,懇請前輩,先收為記名弟子!」

  洪一夫並不直接回答,卻反顧顧文瑜道:「顧兄,你拉我來助拳,卻不料便宜了我,收了一個傳人!」

  顧文瑜道:「洪兄正無傳人,既然屢贊此子心胸正直,當然是幸事,只不過……」

  伍中年聽洪一夫的口氣,顯然已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但顧文瑜卻又有反對之識,未曾確切肯定之前,不敢起身,心中忐忑亂跳,只聽得洪一夫道:「只不過什麼,顧兄不妨直說!」

  顧文瑜道:「洪兄名滿天下,行俠仗義,武林皆知,若是收他為徒,當然要他學乃師之為人……」

  洪一夫笑道:「顧兄,你盡給我帶高帽作甚?有話直說吧!」

  顧文瑜略頓了一頓,這才道:「洪兄,他的弟弟,劣跡已彰,我們搜尋他將近一個月,竟然兩次將要相遇,還會被他走脫,可知其人奸猾之甚,短期內只怕無人能夠制他,若是日後兄弟相逢,一正一邪,他卻是難免生出兄弟親情,而容得乃弟逍遙法外!」

  洪一夫聽了,哈哈大笑道:「顧兄,你我兩人,一見如故,你不要怪我直言,你是讀書讀呆了的人,只想到大義滅親,我卻喜此子天性淳厚,到時他們兄弟若當真相遇,他如果不向他弟弟下手,我也不會怪他的,本屬親人,難道一定非父殺子,兄傷弟不可麼?」

  洪一夫為人,本來曠逸無比,和顧文瑜的迂腐拘謹,大不相同,他這一番話,在顧文瑜聽來,已然近乎邪門,但顧文瑜卻也不便再說什麼。

  洪一夫轉身向伍中年道:「我已應你所請,你起身吧,拜師之禮,三年之後,再行好了!」

  伍中年得能拜在雪山神樵洪一夫門下,心內高興已極,連忙躍起身來,道:「多謝師尊厚恩,但前師陰陽叟收養教育之恩,弟子仍不敢忘,他老人家死得不明不白,弟子一定要為師報仇!」

  洪一夫笑道:「這個當然!」

  伍中年又向顧文瑜道:「顧大俠,兩位高足,我幾日前,還曾見過!」

  顧文瑜驚喜道:「她們去了那裡?」

  伍中年道:「她們不知為了什麼,竟然萌了死念……」

  他特意將蘇怡已有身孕,蘇慧也懷疑自己是否有孕一事瞞起,續道:「我勸了她們一番,又將簡蒲所贈的玫瑰令旗,給了她們,她們便逕自去了,卻不知是去了什麼地方?」

  顧文瑜尚未答話,洪一夫已然眉頭微皺,道:「中年,你和簡蒲有什麼關連,為何她要將玫瑰令旗交給了你?」

  伍中年又將那孩子的這層關係說了,洪一夫歎了一口氣,道:「簡蒲剛才走時,曾揚言要尋我們兩人晦氣,雖不怕她,但總是個麻煩,這事情她可能遷怒於你,你卻是要小心才好!」

  伍中年唯唯以應,顧文瑜道:「這兩個丫頭,雖是武功全失,又何必自萌短見?洪兄,你回雪山途中,相煩代為尋找,若是發現了她們,千萬勸她們回來,而我與她們,雖然名是師徒,但卻情若父女!」

  說到此處,雙眼竟然潤濕起來,看來他若是找不到蘇慧蘇怡兩人的下落,此生此世,再也不會安心的了!

  洪一夫忙點頭答應,三人一起向南走了十餘裡,來到岔路之上,顧文瑜道:「洪兄,咱們要分手了,日後當來雪山拜訪!」

  洪一夫道:「顧兄,若是撞到令高足,我要先好好地教訓她們一頓,再帶她們來見你,諒來不會嫌我多事?」

  他是看出顧文瑜心情不快,因此才故意如此說,想逗顧文瑜一笑。

  但顧文瑜此際,心情沉重,那裡笑得出口,只是苦笑了一下,一揮手,便向西而去。

  洪一夫帶了伍中年,向南而行,路上停停走走,經過名山大川,往往玩上一個多月,才重新起程,來到四川境內,已然行了一年有餘。

  一路打聽蘇慧蘇怡兩人的消息,卻是了無所獲。

  在這一年之中,伍中年功力,已然突飛猛進,尤其是那一套陰陽劍法,當伍中年將單殘枝所授的招式變化,詳細地講給了洪一夫聽過之後,洪一夫立即便指出了不少破綻。

  因為那套劍法本就武林絕學,而洪一夫的武學造詣,又遠在陰陽叟單殘枝之上,因此能夠從殘缺不全的劍招之中,悟出不少彌補的辦法來,就算不如原來異人所授的那樣微妙,也已然相去不遠。

  一年下來,六招陰陽劍法,幾乎已無甚破綻,師徒兩人,心下俱皆大慰。

  洪一夫一路之上,還不斷打聽伍中星的下落,但也是一無所聞。

  兩人一直向西而行,已然來到了川西,越過了邛崍山,老遠便望見山嶺綿綿,白雪屹屹,正是天下聞名的大雪山了。

  雪山神樵洪一夫,本來只是四川的一個樵大,在未學武以前,便自生就古道熱腸,好管閒事。

  一日在街上挑柴出賣,見一個花花公子在調戲婦女,心中大怒,出而干涉,憑著一身蠻力,將那花花公子,狠打了一頓。

  正在高興頭上,蒙途人叫醒,那花花公子,敢情是當地大官的公子,洪一夫知道不妙,好在並無家小,便一直向西逃去。

  此時,他已然四十出頭,雖是身強力壯,但卻是一點武功也不會,當地官府,又派了捕快,隨後追趕,逃到邛崍山邊時,已然是筋疲力盡。

  但卻仗著大膽,為一隻狒狒拔尖了足心上的尖刺。

  那狒狒倒也知感恩,便背了他翻過邛崍山,到了大雪山上,洪一夫又在狒狒的巢穴之中尋到了前代異人,伐天上人所留的一本奇書和那柄伐天斧,便在雪山隱居了下來,一住十餘年,竟然成為武林罕見的高手!

  當下伍中年隨著洪一夫,上了大雪山,便在雪杉峰上,住了下來,日夜勤學苦練,他一旦得窺上乘武功門徑,如癡如醉,不知歲月之逝,洪一夫收得佳徒,也是一樣心情,師徒兩人亦在大雪山上,鑽研武學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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