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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侯銀鳳滿面都是訝異之色,道:「什麼,她已經死了麼?」

  沈覺非本來,滿面都是悲切之容,但一聽得侯銀鳳如此說法,不禁也薄有怒意,道:「侯姑娘,她的死訊,不是你講給我聽的麼?」

  侯銀鳳一怔,道:「見鬼麼?」

  沈覺非更是沒頭沒腦,道:「在點蒼山中,你告訴我,說冷雪已經死了,還是你親眼看見的,難道不是真的事麼?」

  侯銀鳳撇了撇嘴,作了個鄙夷之狀,道:「這人敢情兒是瘋子!」

  沈覺非心中莫名其妙,又大是著急,一伸手,便去抓侯銀鳳的手臂。沈覺非此舉,原是毫無惡意的,但是侯銀鳳卻面色一沉,立即反手一扣,想來扣沈覺非的脈門,沈覺非吃了一驚,連忙縮回手來。

  但是侯銀鳳一扣不中,中指立即疾彈而出,「啪」的一聲響,卻正好彈在沈覺非的脈門上,這一扣一彈,變化之快,當真是無以復加!

  沈覺非的脈門一被她彈中,雖然真氣運轉,立即自然而然,產生了一股反擊的力量,但是卻也半邊身子酸麻,不自由主,退出了一步!

  沈覺非退出了一步之後,心中不禁大是駭然。

  因為,若論遭遇之奇,他自己可算是數百年來,難得一有,能在兩日之內,內功便到了這一境地。

  但是如今看來,他內力修為,雖或在侯銀鳳之上,但是論武學招式之變化,那卻是望塵莫及。因為剛才,他在避開了一扣,根本連對方的招式來勢,都未曾看清,脈門已被彈中。

  如果不是仗著內力深湛,這脈門乃是人身要害,一被彈中,只怕便要受傷了!

  侯銀鳳見沈覺非雖然被自己一指彈中,但是居然不倒,面上也不禁現出了訝異之色,道:「沈公子,你放莊重些!」

  沈覺非面上一紅,道:「侯姑娘,我是無心的,你上次告訴我的事,是不是真的?侯姑娘,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情,還望你不要戲弄我!」

  侯銀鳳冷笑道:「我告訴你什麼來?上次見面,你和冷雪,肯聽我的話麼?」沈覺非道:「不是,我是說在點蒼山中。」

  侯銀鳳道:「點蒼山中?可是我父母的事麼?我的確未曾向你說完——」沈覺非急得頓足,道:「不是,就是前日的事,你告訴我說,冷姑娘已經死了。」

  侯銀鳳「哼」的一聲,道:「那你一定見鬼了!」

  沈覺非愕然道:「見鬼?」

  侯銀鳳道:「可不是麼?我被崔三姑所執,關在一個山洞之中,被我設法掙脫逃走,一直來到嵩山,便沒有再離開嵩山半步,幾時曾到點……」

  侯銀鳳話未完,沈覺非已突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侯銀鳳向他望著,不知道他是什麼毛病。

  沈覺非一面叫,一面跳得老高,然而,「叭」的一聲,反手在自己的面上,打了一掌,自罵道:「你這個瞎了眼的傻蛋!」

  侯銀鳳秀眉微蹙,更是莫名其妙!

  看沈覺非時,他自己打自己的那一掌,當真還下手極重,半邊面都腫了起來。

  沈覺非罵了自己幾句,忽然又歎了一口氣,道:「你……你……這又是何苦?你這又是何苦!」

  這時候,沈覺非已經明白,在點蒼山中,他遇到的,向他說了冷雪的「死訊」的,並不是侯銀鳳,而正是冷雪本身!

  沈覺非一明白了這一點,一方面恨自己竟然連冷雪和侯銀鳳都沒有認出來,一方面又知道冷雪這樣做法的用意,又知道冷雪這一離去,一定是天涯海角,傷心絕倫,他心內實是萬分負疚。而沈覺非同時,也想起自己和冷雪之間,殺母之仇,實是一個死結,自從母親死後,父親又不知下落,冷雪可以說是使自己家破人亡的大仇人,這個死結,又怎能解得開!

  因此,一時之間,他心中的感情,複雜到了極點。

  侯銀鳳在一旁,看了他癡癡癲癲的模樣,忍不住問道:「究竟怎麼一回事?」

  沈覺非啟唇欲言,但是千頭萬緒,千絲萬縷,真不知該從何處說起才好,呆了半晌,終於歎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道:「侯姑娘,告辭了——」他既已知道在點蒼山相遇的,乃是冷雪,自然不願再多耽擱,恨不得脅生雙翅,去找冷雪,所以,他話一說完,身形便已展動,但是侯銀鳳,卻也立即身形一轉,攔到了他的面前,道:「你要走了麼?我還有事要問問你哩!」

  沈覺非道:「什麼事?」

  侯銀鳳道:「你剛才說,那一雙紫金神劍,已落到司徒本本的手中,那是怎麼一回事?當日在峰頂殺人盜劍的又是誰?」

  沈覺非道:「自然是司徒本本和焦三姑了。」

  侯銀鳳「啊」的一聲,秀目垂淚,道:「如此說來,我媽的死,一定也是他們兩人,在暗中搗鬼的了!」

  沈覺非道:「侯姑娘,侯夫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侯銀鳳面色一沉,道:「你肯聽我說經過麼?」

  沈覺非道:「我自然肯聽的,你別誤會。」

  ▼第六十九回 誰是仇人

  侯銀鳳將當時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講完之後,問道:「你信不信當時有人,以暗器打穴,令得我不自由主地下手?」

  沈覺非道:「侯姑娘,當日你能堅信,在鑄劍崖頂,殺人盜劍的並不是我,如今我焉會不信你所說的話?」

  侯銀鳳道:「沈公子,那麼你說,我媽能不能算是我殺的?」

  沈覺非聽得侯銀鳳如此一問,不禁一呆。

  段翠之死,是因為侯銀鳳手中的紫金神劍,刺進了她的身體而死的。

  如果事情那麼簡單的話,那當然毫無問題,侯銀鳳是殺人的兇手。但是事情卻並不那麼簡單。侯銀鳳在下手之際,是被別人以暗器打中了穴道之故,是不自由主的。那麼,段翠之死,自然不關侯銀鳳的事。

  沈覺非想到此處,已然想要出聲回答侯銀鳳了。

  但是倏忽之間,他忽然想起了冷雪來。

  他想起了冷雪,也想起了那大雪之夜,在自己家中發生的事情。自己的母親,是死在雪之手的。但是,在冷雪下手的時候,卻也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在推著她,那只無形的手掌,可以說是謝蓮的。

  因為謝蓮惱恨自己的父母,換走了她的孩子,所以才叫冷雪來報仇,而冷雪為了報答謝蓮的養育之恩,自然不得不那樣做。

  但想深一層,卻令人覺得那「無形的手掌」,不止是謝蓮一人,而且,和謝蓮也沒有關係,最主要的,還是當年換走了謝蓮孩子的那個人!

  謝蓮以為換了她孩子的,乃是自己的父母,但是實際上並不是。

  那麼,是誰以冷雪換走了她的孩子呢?

  看來,侯子青和段翠,都不是這樣無聊的人物,其中一定另有曲折,另有其人。而那個人,便是使得冷雪下手的真正兇手……自己冤有頭,債有主,應該去找那個人才是!

  他一接觸到這一個問題,便一路發呆,想了下去,侯銀鳳等了他半晌,只見他面上神色,變化不定,卻並不出聲,不禁急道:「你說是不是我?」沈覺非這才如夢初醒,道:「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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