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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若喪命在他手下的,是黑道上人,倒還有點話可說,若是無辜之人,豈不是自己造的孽,明知不敵,也要阻他一阻。

  「仙人掌」一晃,一招「神仙三煞手」,便向申獨背心攻去。

  此時,申獨蒲扇扇出的狂風,猶未停止,仙人掌去勢雖急,但風聲卻一點也聽不到。

  不過笑面閻主是何等樣人物,頭都不回,蒲扇由下而上,在「仙人掌」上一拍,「噗」的一聲,羅征五指一麻,「仙人掌」便脫手飛起,直射向石室之頂一顆明珠的旁邊。

  而笑面閻王身形一晃,人已在三四丈開外,笑道:「小子,你既已服下太乙餘糧,十餘日後,我這一招,你便不致兵刃出手了。石室頂上五顆明珠,乃是東海蕉葉島上所產,稀世罕見奇珍,作為相報,再見了!」

  聲音越講越遠,待到講完,聲音搖曳,人已然走出老遠去了。

  羅征歎了一口氣,道:「也是劫數!也是劫數!」

  何玲和歐陽黑兩人畢竟江湖閱歷甚淺,一想到這樣的一個大魔頭,被自己放了出去,不由得都呆了,連話都講不出來。

  反倒是羅征安慰他們兩人道:「玲姑娘,黑兄,事情既已如此,也只好算了,這五顆夜明珠,不如取了下來,每人帶上一顆,以後若遇到笑面閻王申獨在無辜害人,將夜明珠取出,恐怕他一看這夜明珠,便念起我們救他之情,肯將人放過也說不定!」

  歐陽黑興致又起,道:「我來!」將大鐵牌直拋了上去,砸得石屑紛飛,何玲飛身而上,手起處,連探了兩探,已抓了兩顆明珠在手,再想抓第三顆時,身子已往下掉了下來。羅征看得技癢,也一躍而上,將三顆明珠,俱都抓在手中,還在其他兩個洞處,探了兩探,共伸了五下手,人方往下掉去。可見他武功好過何玲不止一倍,心知已服了太乙餘糧,一個月後,功力還要大進,笑面閻王所講的話,一定不會錯,到時連申獨這樣的高人,自己也可以接他幾招,則功夫比以前又深許多了,心中又驚又喜,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五顆明珠既已到手,三人便一齊走了出去,問起歐陽黑昨晚的經歷,原來昨晚歐陽黑被那青年書生以串魂金針,釘在樹上之後,眼看青年書生向兩人走去,心中大急,剛要忍痛將針拔出,趕上前去阻那青年書生,忽然「啪」的一聲,手背上一痛,定睛一看,一隻雪也似白,指甲上還搽著鮮紅的鳳仙花汁的纖纖玉手,已將自己的手按住。

  歐陽黑吃了一驚,道:「誰?」只聽得「咯」的一笑,一個女子應道:「是我呀,你不認識嗎?」

  語氣極為親熱,倒像是老朋友一樣。歐陽黑抬頭一看,只見是個打扮極為奇特的妙齡女子,模樣極為美麗,露出兩隻手臂,兩臂上各套著五六隻金釧,足上也沒有穿鞋,小腿上一樣套著金釧。

  歐陽黑看了半晌,道:「奇了,我真的不認得你!」

  那女子笑道:「我可認得你,你不是天下第一英雄嗎?」

  歐陽黑心中喜道:「不錯,我也認得你了!」但一想又覺得不妥,待會兒人家問起叫什麼名字來,又怎麼辦?便補充道:「雖是認識你,但卻沒有見過你,也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真是越說越糟糕,他自己卻以為聰明之至,那女子笑得高興,道:「你這人真有趣,我問你,那位少年英雄是誰?」

  歐陽黑道:「哪一位?」年輕女子臉上一紅,道:「就是那位姑娘的情人!」歐陽黑更是莫名其妙,道:「哪一位姑娘?」

  那年輕女子急道:「你這人真是!唉!也沒有用了,哥哥不聽我說,一定要取他性命,我問你也是白問,你快拔了金針逃走吧!」

  歐陽黑哪裡肯走,那年輕女子大怒,「啪」的一掌,打在歐陽黑屁股上,歐陽黑只覺痛倒不痛,只是被一股力道托起,直托出了三四丈去,在半空中扎手腳,毫無用力之處。

  好不容易待要下跌,那年輕女子又已經趕到,「啪」的又是一掌,又將歐陽黑擊出三四丈,一路將歐陽黑打出四五里路去,歐陽黑連落地的機會都沒有,不要說還手了,急得他大叫大嚷,那年輕女子一面笑,一面嬉弄歐陽黑,後來又摔了他一下重的,才突然離去,待到歐陽黑回到原地,何玲和羅征兩人,早已不見。

  ▼第七章 魔教南宗

  歐陽黑見兩人不知去向,心中也大為焦急,大叫大嚷了好半晌,未見有人答應,只當因為自己離開,兩人已被那年輕書生害死,連屍體也多半是叫老鷹拖了去,心中悲切已極。

  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號啕痛哭出了一番,漫無目的地在荒野中亂闖,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贖自己疏忽之罪,昏昏沉沉過了一天,入夜時,已來至笑面閻王申獨所居的古墓碑之旁。

  他自然做夢也想不到墓中會有人,而且何玲與羅征也正在墓中,倚著墓碑坐了,不知不覺間,已睡得呼呼有聲,直到何玲移開石碑,他才跌了進來。

  以後的事,前文經已表過,毋庸多贅。當下羅征聽歐陽黑將一夜中的事講完,想了一會兒,道:「黑兄,那年輕女子,你可曾注意是否額上插有三柄小小金刀?」

  歐陽黑瞪大了眼睛,尚未回答,何玲已感到一陣不高興,反問道:「征哥,你識得她嗎?」

  羅征道:「不是,我在想,那年輕書生,既然會用金神君獨門暗器,串魂金針,定然和他有極深的淵源,那女子又和他兄妹相稱,若她額上插有三枚小小的金刀」講至此處,歐陽黑直跳起來道:「不錯了,我和她一照面,便被她打得七葷八素,她額上卻有幾點金光,不知是什麼東西。」

  何玲急問道:「如果她額上插著金刀,那便怎的?」羅征面有優色,道:「若是如此,則她一定是縻教祖師金神君的女兒無疑!」

  何玲撇了撇嘴,道:「怕她作甚?」羅征道:「玲姑娘,我們自然不會怕她。只是她父親卻不好惹!」何玲不知怎的,心中極是不舒服,冷冷地應了一聲,道:「放心吧,人家都向黑師哥問你這個少年英雄是誰,你還怕她害你嗎?」

  羅征心中一愣,暗想何玲怎麼啦,忽然之間,變得這樣小氣起來,竟不像是江湖俠女,而是心地狹窄的小家女子了。

  他不知何玲在這一日夜中,因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又經他以「摩雲十八手」上乘內功療傷,芳心中對他的情意,又深了幾分,對心愛之人,不欲他人染指,自是從常情。

  羅征淡淡一笑,道:「玲姑娘別說笑,金神君的兒子,定要害我們性命,不知何故,不可不防!」

  何玲也覺無甚話可說,只是「嗯」的應了一聲,羅征見此處事已完畢,服了「太乙餘糧」之後,兩人傷勢,也已痊癒,多日前與琴仙方玄開封府的約會,又將到期,便道:「我們走吧!」

  歐陽黑道:「上哪兒去?」何玲喝道:「去找那額上插著金刀的姑娘,要不然便去找方姑娘圓姑娘,你—瞭什麼。」

  嚇得歐陽黑伸了伸舌頭,不敢言語。

  羅征一皺眉頭,他本是聰明之人,這些日子來,本已看出何玲對自己態度有異,如今更肯定了何玲的心意,心中暗忖,自己對方幽蘭一見鍾情,看方幽蘭的樣子,又不似無意,大丈夫焉可在愛情兩字上三心兩意?何姑娘啊!何姑娘,你可說是白用心意了!

  但他卻不說破,道:「黑兄,別聽玲姑娘亂說,咱們上開封府去。開封事完,我要上青城山六盤峰,將誤放笑面閻王一事,向師父講明,請他老人家下山來,或能將笑面閻王制服,也可為江湖上除一大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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