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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因為這裡,除了那一個腦袋已四分五襲,面目莫辨的死人之外,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袁中笙無法想像,自己和文麗離開了幾天,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只是知道,當自己和文麗為朱烈制住,在太湖邊上的時候,川東雙俠還曾追到太湖邊上來找過他們,卻未曾發現。

  照理說,如果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的話,川東雙俠也不會再來顧及自己了。袁中笙一面心頭突突亂跳,一面向後退了出來,因為那七八間茅屋中的一切,實在太令人心驚肉跳了,是以他甚至不肯背著茅屋向外掠去,而是面對著茅屋,向後退山的,轉眼之間,便出了竹籬,袁中笙才松了一口氣。

  也就在此際,他突然看到,竹籬之上,勾著一條藍寶色的紗巾。

  袁中笙一見那條紗巾,心中便是一動,他還可以記得,那一天,川東雙俠先到,接著便是馮聖夫婦來到,馮夫人女俠何芳,一頭上正劄著這樣一條藍色的紗巾。由於顏色十分奪目,所以給袁中笙的印象也十分深。

  他當下連忙將那條紗巾,取了下來。只見那紗巾之上,有成「品」字形的三個小孔。像是被劍尖刺穿的一樣。

  袁中笙看了一會,將絲巾摺了起來,揣入懷中。

  在那時候,他也未曾想到,保留這一塊絲巾。有什麼用處,只不過因為那是女俠何芳的物事,使他覺得應該妥為收藏,以便再見面時,可以交給她而已。

  袁中笙一直退到了竹林之中,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氣,他在那幾間茅屋之中所受到的驚懼,雖然減退了,但是他的心中,卻也生出了一股茫然之感,他自小便是孤兒,由馬放野撫養成人的,而這裡也一直是他的居住之所,如今,他該到何處去呢?

  當然,首先要找到師傅,但是在他離開的這幾天中,師傅到什麼地方去了,也不得而知之事,又要他到哪裡去尋找呢?

  袁中笙在竹林之中,木然而立,不知應該如何才好。好一會,他仍是決不定主意,而這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陽光從雲層中穿出,照在他的身上,袁中笙心中暗忖,師傅平日。和在黃山始信峰隱居的天工老人十分談得來,會不會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找天工老人去了呢?

  袁中笙並未上過始信峰,但他既然在黃山腳下居住,始信峰的位置他是知道的。

  這時候,他既然茫無所依,自然想到了到天工老人那兒去探聽一下消息的念頭。

  他主意打定,便向竹林之外走去。

  他才走出竹林,便聽得一陣馬蹄聲,疾馳而至,袁中笙心中大喜,只當是師傅回來了,連忙踏上了一塊大石,踮足翹首望去。

  只見三匹馬,馬蹄踢起的泥漿,濺得老高,可知馬勢甚急。

  轉眼之間,那三匹馬,便已到了近前。而袁中笙也早已看到,三騎之上,倒有兩個人是認識的,那兩個人,正是川東雙俠!

  袁中笙一見川東雙俠,心中自是大喜。因為這次,引馮聖夫婦前來,和他師傅馬放野消釋前嫌的,便是川東雙俠,而且,他和文麗,盜走了馮大俠夫婦的那一對寒霜劍之後,川東雙俠也曾追到太湖邊上。只不過當時袁中笙和文麗兩人,都受制於飛魂爪朱烈,是以川東雙俠未曾發現他們而已。

  袁中笙一見三人馳進,連忙自石上躍下,向上迎會,可是,他身形才一展動,只聽得一人暴喝道:「別動!」那人正是川東雙俠中身量較高的那個,袁中笙知道他外號人稱「玉面判官」,為人不苟言笑,十分嚴肅。

  然而,袁中笙卻也想不通,何以玉面判官杜常,這時候要對自己厲聲呼喝。

  他身形頓時一凝,只見玉面判官杜常,離他還有五六丈遠,雙臂一振,整個人自馬鞍之上,拔身而起,猶如一頭碩大無朋的怪鳥一樣,帶起一股勁風,向袁中笙的面前,直撲了過來。

  袁中笙更是大驚,他還只當王面判官杜常,是為了他盜取寒霜劍一事,而來責罰他的,連忙道:「杜大——」可是,他才講了兩個字,杜常便已然撲到。一隨著杜常一齊撲向前來的那股勁風,將袁中笙逼得氣都透不過來,自然更難出聲。

  袁中笙呆了一呆,杜常已在他的面前站定,袁中笙一見杜常目光如電,面色嚴峻,更是嚇得不敢言語。

  就在此際,川東雙俠的另一俠,紫面虯髯林標,和另外一人,也已趕到。

  川東雙俠,常來此處,袁中笙知道林標貌相,看來雖是威嚴無匹,但是人卻最是隨和,而且肯提攜後進,是以他一見林標趕到,便向他望了過去,叫道:「林大俠!」

  袁中笙自然是希望先獲得林標的同情,以便向師傅處疏通疏通。

  可是,平時笑容滿面的紫面虯髯林標,此際卻也鐵青著面,臉色極其難看。袁中笙只講了一句話,便不敢再講下去。

  他只是偷偷地去看另一個人,只見那人的裝束,十分普通,面目也說不上有什麼特徵,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左臂受了傷,正以白布劄著。

  林標和那陌生人一到,玉面判官杜常便伸手向袁中笙一指,向著那陌生人道:「可是他麼?」

  那陌生人面上立時現出十分憤怒的神情,盯住了袁中笙打量起來。袁中笙給他們三人,弄得莫名其妙,心想這是什麼意思?

  他站在那裡,窘得可以,只是不住地搔著頭皮。

  那陌生人望了半晌,道:「黑暗之中,面容看不真切,但是身形卻和他差不多,我看多半是他!」

  袁中笙忍不住道:「什麼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他對於那陌生人所說的話,簡直是莫名其妙,是以才忍不住講了一句,可是他的話才一出口,玉面判官杜常,便自一聲怒叱,道:「住口!」

  杜常一面說,一面五指倏地伸出,便向袁中笙的胸口抓來。

  袁中笙大吃了一驚,連忙身形一縮,向後避了開去。

  杜常因為料不到自己既已出手,袁中笙居然還敢躲避,所以剛才那一抓,他只用了三成力道,袁中笙一避之下,竟被他避了開去,杜常心中大怒,那一抓的勢子已盡,但是他手臂陡地一伸,「格格」連聲過處,手臂竟硬生生地長出一寸來!

  這一來,杜常雖然仍抓不中袁中笙,但是卻抓住了袁中笙胸前的衣服。

  而袁中笙又是用力在向後退出的,是以一拉一扯之間,只聽得「嗤」地一聲響,袁中笙胸前的衣服,竟被撕裂。

  衣服一裂,他懷中的東西,便一齊跌了出來,除了幾錢碎銀之外,便是一隻文麗抽空繡給他的荷包,再就是他剛取自竹籬上,女俠何芳的那條寶藍色的紗頭巾。袁中笙驚魂甫定,道:杜大俠,我……

  這一次,他仍是一句話未曾講完,便停下了口來!然而卻並不是有什麼人在阻止他,而是他自己停下口來的。因為他看到川東雙俠和那陌生人,三人六道目光,一齊射落在地上的那條頭巾之上,面上現出十分駭然的神色來。

  袁中笙停了停口,又道:「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玉面判官一揚手,一股旋風,將那條絲巾,捲了起來,那陌生人踏前一步,一伸手,便抓在手中。

  只見他們三人,互望了一眼,點了點頭,袁中笙給他們的一切,弄得莫名其妙。

  他本來就是個老實人,對於突如其來的變故,應付起來,頭腦也不甚靈敏。然而這時候,他卻可以看得出,其中一定有著蹊蹺。

  他又想開口問,但是玉面判官杜常已轉過頭,淩厲無匹的目光,又向他射了過來,喝道:「馮大俠呢?」袁中笙一聽得杜常這樣問自己,不由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

  杜常必然會問他,那是袁中笙意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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