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73)_倪匡

七三

　　白骨神君本是慣用毒藥的行家，要不然他的「屍姐末」也不會被列為天下七大毒藥之一了，他一聽，嘴唇哆嗦，道：「血……紅……毒癢？」

　　淩蒼蒼道：「是，我……和她分手之際，她面上已全是紅色斑點了！」

　　淩蒼蒼話一講完，更是立即放聲大哭起來。

　　白骨神君怪叫一聲，道：「找雷翔風這小子去，我該死……該死！為什麼竟將解藥給了他？」他一面叫，一面捶胸頓足，也痛哭了起來。

　　黑衣神君和翼神君兩人，則不約而同，發出了悲淒之極的長嘯聲。

　　兩人一面長嘯，一面也是淚如泉湧！

　　淩蒼蒼一見三人也齊皆流淚，她更是哭之不已。

　　四人足足哭了兩盞茶時，尚未收聲，忽見一人，自遠而近，掠了過來，轉眼間便到了近前，不是別人，正是天山老邪！

　　這裡離三星湖本就不遠，黑衣神君等人和天山老邪相繼出現，本就不足為奇。天山老邪一到，呆了一呆，未曾發問，面色已然大變，等到他開口時，竟連聲音也在發顫了，問道：「什麼事？」

　　實在不用問，他也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能令得眼前這四人，齊皆痛哭失聲的，還會有什麼其他的事情？

　　淩蒼蒼道：「蔡夫人，她……她……她……」

　　淩蒼蒼還未曾講出來，天山老邪已然身子搖晃，向後退出了好幾步，直到手扶住了一株樹，才停了下來，面色慘白，一言不發。

　　淩蒼蒼道：「她……只怕已死了。」

　　天山老邪陡地反問道：「什麼叫只怕已死了？」

　　淩蒼蒼道：「她中了血紅毒瘴，我離開她時……她已毒發於面，面上已經有紅血的斑點了。」

　　天山老邪尖聲道：「她在哪裡？」

　　淩蒼蒼道：「她……在少林寺中，我離開她，已經有五天了。」

　　淩蒼蒼此言一出，黑衣神君等三人，才止住了哭聲，那並不是他們已不傷心了，而是他們一則傷心，二則感到奇怪：蔡夫人去少林寺做什麼？所以，哭聲才漸止了下來。

　　天山老邪也立即問道：「蔡夫人在少林寺？她在少林寺做甚？」

　　淩蒼蒼道：「我也不知道。」

　　天山老邪道：「那麼！你離開她時，她在少林寺做麼？」

　　淩蒼蒼道：「她正和少林寺監寺五老動手。」

　　天山老邪等四人，面色本來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再一聽得淩蒼蒼那樣說法，全身一震，面上更是青黃不定！要知道，武林高手，盡皆知道，少林寺中，高手之多，臥虎藏龍，每每有外人絕不知道的能人在內。

　　而為武林中人所周知的，少林寺中，輩分最尊，有時甚至可以比掌寺方丈高上兩輩的，則是監寺五老。雖然監寺五老只是輩分高，不一定武功最高，有時甚至可能根本不會武功，但是少林武學卻非同小可，這監寺五老的武功，自然也可想而知了。

　　天山老邪又急急追問，道：「她何以會和少林寺高僧，動起手來的？」

　　淩蒼蒼尚未回答，翼神君已叫道：「老邪，不必多問了，下毒的乃是雷翔風，我們找他去！」

　　白骨神君怪叫道：「去！去！去！」

　　淩蒼蒼強忍心中悲痛，道：「各位不可去。」

　　白骨神君連眼都紅了，厲聲道：「為什麼？」

　　白骨神君本就是邪派之中，一流高手，這時一發急，聲音難聽之極，蔑得淩蒼蒼不由自主，後退了三步，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黑衣神君忙也道：「為什麼不能去？」

　　淩蒼蒼歎了一口氣，道：「我也說不上為什麼來，但若是雷翔風死在各位手下，那一定不是代蔡夫人報了仇，蔡夫人在九泉之下，還必然十分懷恨各位魯莽從事！」

　　翼神君叱道：「放屁，剛才你不是說，是中了雷翔風的毒計，所以蔡夫人才中毒的麼？」

　　淩蒼蒼道：「不錯，那是我親眼所見的事。」

　　天山老邪比較鎮定，他知道淩蒼蒼的話，乍一聽來，如此不可理解，拒其中必是有緣故的。他忙道：「淩姑娘，你既然說不上所以然來，何以你會這樣講呢？」

　　淩蒼蒼道：「在少林寺中，雷翔風已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是蔡夫人千求萬求，要我將他護送出少林寺，安然送到家中的。」

　　淩蒼蒼此言一出，四人盡皆呆了。

　　因為這簡直是情理所沒有的怪事！

　　淩蒼蒼道：「我當時也曾問她，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是她卻不肯說。」天山老邪呆了半晌，道：「淩姑娘，你還是要將事情從頭至尾，向我們講上一遍，那我們或者還可以尋出些端說來。」

　　淩蒼蒼點了點頭，便將自己如何為雷翔風淫威所逼之際，蔡夫人出現，雷翔風將一隻裝有金蛛的盒子，交給蔡夫人看，蔡夫人一看便自中毒，但卻仍然願意為雷翔風解毒，但要雷翔風帶她去見那個給雷翔風盒子的人。

　　當她講到這裡的時候，天山老邪陡地叫道：「那麼，雷翔風帶蔡夫人去見的，究竟是什麼人？」

　　淩蒼蒼接著講下去，講到自己為少林僧人所擄，到了少林寺中的種種經過，這才道：「雷翔風帶她去見的，只怕是——」她下面的話，還未出口，天山老邪已然叫道：「天弘大師！」

　　淩蒼蒼道：「蔡夫人和天弘大師兩人，只怕是相識的，他們見面之後，蔡夫人並不像是見到了仇人，她面上的神情，十分難以形容……」

　　天山老邪又大聲怪笑了起來，道：「他們兩人是相識的，他們兩人是相識的，哈哈，他們兩人當然是相識的，當然是相識的！我為什麼竟沒有想到這個人，我為什麼竟沒有想到？」

　　他每一句話，都重複地講上兩遍，那實是顯得他的心中，亂到了極點！淩蒼蒼忙道：「前輩，你可知道其中的緣由麼？」

　　因為看天山老邪的情形，像是已經知道其中的原委一樣，所以淩蒼蒼才有此一問的。

　　天山老邪卻像是中了邪一樣，並不回答淩蒼蒼的問題，突然一呆，雙眼發直，伸手「啪」地在自己的額上，擊了一下，道：「如此說來，雷翔風，哈哈，雷翔風……他……哈哈，他和天弘大師的關係，的確是太不尋常了！」雷翔風和少林方丈，有著不尋常的關係，這件事，武林中一直在傳說著，天山老邪這時，忽然叫了出來，那分明是他已經知道了兩人之間，所謂「不尋常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了。

　　這時，不但淩蒼蒼發問，連黑衣神君等三人，也忍不住發問，四人異口同聲，道：「你這樣說法，又是什麼意思？」

　　可是天山老邪，卻並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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