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62)_倪匡

六二

　　她心中七上八落，難以定得下心來，只見監寺五老五人，已經在空地之上，盤腿坐了下來，四個人佔據了四個方位，那身形最高的則在當中，就在淩蒼蒼的身邊。

　　五人坐下不久，只見那小沙彌便已匆匆地走了回來，道：「方丈有要事在身，無法前來。」

　　監寺五老互望了一眼，身形最高的那個，伸手人懷，取出了一件東西來。

　　淩蒼蒼轉頭看去，只見那是一柄銅尺，但是卻已銅綠斑斑，看來十分殘舊。

　　那老僧取出了這柄銅尺，向地上一拋，「當」地一聲，銅尺落在地上，那老僧道：「你取這柄銅尺，再去召他前來。」

　　那小沙彌答應了一聲，道：「是。」

　　他俯身取起銅尺，又向外走了出去。但是，他剛走出了兩步，便聽得一個十分洪亮的聲音，道：「五位師叔，不必驚動本寺無上權威的令牌，天弘來了。」

　　隨著語聲，只見天弘大師，大踏步地向內，走了進來。

　　這時，淩蒼蒼再度和天弘大師正面相對，她的心情，不禁緊張之極。天弘大師來到了那身形最高的老僧之前，合十為禮，那老僧也不還禮，只是沉聲道：「天弘，你來此何事，明白了麼？」

　　天弘大師的面色，十分鎮靜，道：「這裡乃是辯罪堂，師叔召天弘來，自然是以為天弘有罪了。但是天弘不知何處有罪，尚祈師叔明示。」

　　那老僧緩緩地道：「你欲妄開殺戒，縱徒行兇，敗壞本寺名聲！」

　　天弘大師雙掌合十，高宣佛號！

　　那老僧沉聲道：「你有何話可說？」

　　天弘大師並不開言，只是不斷地宣佛。

　　其餘四個老僧齊聲道：「你竟無言可辯麼？」

　　天弘大師這才淡然一笑，道：「五位師叔，這是非同小可的罪名，叫天弘從何辯起？天弘只求知道，五位師叔，何所據而雲然？」

　　那身形最高的老僧道：「一切全是那位女施主所說的。」

　　他一面說，一面向淩蒼蒼指了一指。

　　▼第二十章　真真假假

　　天弘大師向淩蒼蒼一看，道：「這就奇了，天弘與這位女施主，素未謀面，如何這位女施主會這樣來冤屈於我？」

　　淩蒼蒼一聽天弘大師竟賴了個乾乾淨淨，不由得心中勃然大怒，道：「放屁，你將我關在山洞之中，要將我殺死，如何說從來也未曾和我見過面？」

　　天弘大師卻並不生氣，只是雙掌合十，道：「善哉，女施主不要信口誣衊老僧，女施主所講的一切，可有證據麼？」

　　淩蒼蒼呆了一呆，道：「雷翔風無惡不作，他卻是你的徒弟！」

　　淩蒼蒼在講這一句話之際，語意已是弱了許多。

　　天弘大師淡然道：「此言足證女施主一派胡言，雷翔風離寺三年，俠名遠播，武林之中，誰人不知？足替本寺增光不少！」

　　淩蒼蒼尖聲叫道：「胡說，他是無惡不作之徒！」

　　天弘大師冷冷一笑道：「五位師叔，可以派人離寺，到武林之中，去問問雷翔風究竟是何樣人的，又何必在此，徒逞舌辯？」

　　淩蒼蒼道：「不用派人去，武林中人，自然個個都說他是好人，是當代的大俠！」

　　那身材最高的老僧沉聲道：「女施主，此言怎講？」

　　淩蒼蒼道：「雷翔風……他……他在任何人的心目中，都是好人，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是無惡不作，奸邪之極的惡人！」

　　那五個老僧望了一眼，顯然相互之間，已對淩蒼蒼的話，不十分相信。淩蒼蒼身上，冷汗直淋，道：「你……你們不信我的話了麼？」

　　那老僧道：「女施主，你只是一面之詞，絲毫證據也沒有——」淩蒼蒼忙道：「那麼那個僧人呢？那個要殺我滅口的僧人呢？他為什麼要殺我？」

　　淩蒼蒼一口氣叫出那幾句話來，才松了一口氣。

　　因為她至少找到了一個可以支持她話的證據了。

　　五個老僧沉吟不答，天弘大師道：「五位師叔，這位女施主說天弘有如此大罪，難道五位師叔，就此相信了不成？」

　　那身材最高的老僧想了一想，道：「天弘，本寺寺規，你是知道的，你身為—寺之主，這件事實是非同小可！你暫且離去，不可對任何人提起我們召你前來的事情。」

　　淩蒼蒼急道：「怎麼，讓他——」

　　那老僧一揮手，一股勁風，通了過來，將淩蒼蒼的話通了回去。

　　那老僧又已道：「我們五人，既有人來說你不是，也要依例査清。在事情未査清之際，你卻不能夠搜自離開本寺一步。」

　　天弘大師道：「五位師叔放心，天弘已有二十年未離少林寺了。」

　　那老僧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也知你素守清規，不然你師父又如何會將這方丈重責傳了與你，你不必耿然於懷，去吧。」

　　天弘大師答應了一聲，大袖職隳，便向外退了出去。

　　淩蒼蒼見到了這等情形，幾乎連肺都氣炸！

　　她本來只當那五個老僧，號稱「監寺五老」，在少林寺中的地位如此之高，自己將所有的一切，全都向他們講了之後，應該可以有結果了，怎知天弘大師輕描淡寫地講了幾句，一腔希望，又化為烏有！

　　淩蒼蒼霍地站了起來，冷笑了幾聲，道：「你們五人講得好聽，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老僧道：「女施主，不要說天弘是本寺方丈，就算你所說的，是一個火工僧人，我們也要調查清楚。如果只憑毫無證據的一人之詞便定罪，那少林寺中，早已沒有僧人了。」

　　淩蒼蒼呆住了則聲不得。

　　那老僧所講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確，她說天弘大師和雷翔風兩人，有那麼多的不是，就應該拿出證據來才是。

　　雖然她心中，可以絕無疑問地肯定天弘、雷翔風師徒，絕不是好人。但是這樣的話，又有誰會相信呢？不要說她一點真憑實據也拿不出來，就算有的話，只怕也難以使人相信！

　　她心中又急又恨，緊緊地捏住了拳頭，忽然，她想起了一個人來！

　　她心中一喜，忙道：「當雷翔風在要害我之際，有一個人將我救了下來，這個人足可以證明我所講的一切，全是事實。」

　　那老僧道：「是什麼人？」

　　淩蒼蒼道：「是三星湖主人蔡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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