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43)_倪匡

四三

　　由此可知，華秋所說的一切，竟完全是真的，真得可以引起人殺他以滅口！

　　淩蒼蒼只覺得在那一刹間，自己已經捕捉到了一些線索。但是，那線索卻仍是和雷翔風有關的。她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在雷翔風府上，好幾天沒有被人發覺。而那一晚上，她帶走了華秋之後，再回到雷府，立時被雷翔風發覺了！

　　淩蒼蒼暗恨自己蠢，為什麼不早想到這一點！

　　因為那分明是雷翔風在那一晚上另派人跟在自己的後面，所以才覺察到了自己的疑點！回去的時候，立即給他發覺自己的破澱了。

　　淩蒼蒼一想到了這一點，心中不禁大是興奮！

　　本來，她還只是在心中認為雷翔風不是好人，因為華秋的話，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然而此際，淩蒼蒼卻又有了兩個證明，證明雷翔風的為人，大有問題，要不然，雷翔風何必派人跟蹤，甚至殺了華秋？

　　在那瞬間，淩蒼蒼已經有了決定，再到雷翔風府上去！

　　淩蒼蒼一打定了主意，立即向前疾奔而出，在將到雷宅之際，她在一片叢林之中躲著，等到天色將黑之際，她才又向前奔出，等她可以望見雷翔風住所的時候，天色已經濃黑了。

　　淩蒼蒼這一次，已經是第四次來到雷翔風的府上了。她也早已學乖，絕不經過正門，遠遠地便繞著道，來到了側面，這才漸漸逼近圍牆。

　　這一晚，天色十分黑暗，她貼著圍牆站著，同時向內傾聽著，聽聽可有人聲。

　　她約莫匕立了小半個時辰，只覺得靜到了極點，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剛待真氣上提，拔身而上之際，忽然聽得牆頭之上，傳來了「刷」地一聲響。

　　淩蒼蒼吃了一驚，連忙蹲了下來。

　　牆腳下野草叢生，足有三四尺高，淩蒼蒼這一蹲下了身子，恰好沒人在野草之中，天色又黑，就算近在咫尺，也難以發現她。

　　淩蒼蒼的身子，才一藏起，一連兩股輕風過處，又是兩下極其輕微的「刷刷」聲，兩條人影，一先一後，落了下來。

　　那兩個人雖然是越牆而出的，圍牆足有兩丈五六尺，而那兩人在落地之際，卻一點聲音也沒有，那輕微的「刷刷」聲，乃是他們落下來之際，衣袂震動時所發出的聲響。

　　淩蒼蒼對那兩人的輕功，首先喝了一聲采，心中立即暗忖：這兩個不知是什麼人，居然這樣大的膽子，敢以夜探雷翔風的住宅。

　　她一面想，一面向前定睛看去。

　　她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禁張大了口，半晌合不攏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時，那自牆頭躍下的兩人，一落地之後，並不是立即向前疾掠而出，而是就停在他們的落地之處，離淩蒼蒼約莫有丈許遠近。

　　這時天色濃黑，淩蒼蒼並看不清這兩個人的臉容，但是她卻可以看出，其中一個，頭上光秀，分明是一個僧人。

　　而在那僧人對面的，則是一個身形高大的人，那個人的身形，十分雄偉，雖然在黑暗之中看來，也覺得氣勢不同凡響。

　　那個人，淩蒼蒼一看之下，便可以肯定，他不是別人，正是雷翔風！

　　然而，在那刹間，淩蒼蒼的心中，也不禁奇怪到了極點！那人既是雷翔風，那麼，他對面的僧人，自然是少林寺的僧人了。

　　需知道這一來，事情更是令人難解！

　　因為雷翔風和少林寺之間的關係，絕不是秘密，而是人人皆知的事情。那麼，雷翔風和這僧人，又何必偷偷摸摸，在天色濃黑之際，在這裡越牆而出呢？

　　淩蒼蒼一時之間，說什麼也想不出其中究竟有什麼原因！

　　她只是屏住了氣息，以觀動靜。

　　只見雷翔風四面一看，像是怕被什麼人發現他們的行動一樣，雖在黑暗之中，淩蒼蒼也可以看到雷翔風閃爍著的眼光，她的心頭，不禁抨怦亂跳起來。但是雷翔風卻並沒有發現她。

　　雷翔風在望了一眼之後，又轉過頭去，低聲囑咐道：「方丈要的東西，茫無頭緒，一時不能找齊，但是天幸偶然得了一樣，如今交給你了，你一路之上，可要千萬小心才好！」

　　淩蒼蒼本來，心中還在疑惑，以為那人可能是身形和雷翔風相似而已。但是這一開口，淩蒼蒼卻可以肯定了。

　　只聽得那僧人也低聲答應道：「我知道了。」

　　那僧人一面說，一面便已向外掠去。

　　雷翔風略停了一停，身形倒射而起，一股輕風過處，他身子已經進了圍牆之內。

　　這時候，淩蒼蒼的心中，更是疑惑之極！

　　剛才，雷翔風和那僧人的對答，她是完全聽到了的，可是她卻沒有弄明白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雷翔風口中的「方丈」，當然應該是少林寺方丈天弘大師了。

　　聽來，像是天弘大師秘密吩咐雷翔風找些什麼，但是以雷翔風之能，卻也難以辦得到，只不過偶然地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

　　而且，事情一定是不可見人，否則又何以這樣神秘鬼祟呢？

　　淩蒼蒼想了片刻，心想事情和自己無關，去多想它做甚？

　　她足尖一點，身子已拔了起來。

　　然而，當她身在半空之際，她又猛地想起：在雷翔風交給那和尚的東西上，是不是可以弄清楚雷翔風的為人，究竟是正是邪呢？

　　這一點，正是自己亟需知道的！

　　她一想及此，真氣一沉，立即又落了下來，向著那僧人剛才掠出的方向，疾追了出去，直追了一夜，並沒有追上那僧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淩蒼蒼穿過了一個小鎮，心中正在失望之際，忽然看到那僧人，正在小飯店內吃早飯。淩蒼蒼心中大喜，連忙趕到鎮口，在靜僻之處，將自己臉上塗黑，又順手偷了幾件衣服換上，看來十足是一個黑面漢子。

　　她在鎮口的一株大樹之下等著，不一會兒，便見那僧人迅速地向前趕來。

　　淩蒼蒼一見到那僧人向前趕來，又迅速地在心中，將自己的計劃想了一遍，覺得足可以將那僧人騙過，這才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出去，到了路中心。

　　這時，那僧人恰好來到了淩蒼蒼的近前，一見有人攔路，略停了一停，便待繞路過去，但是淩蒼蒼卻已開口沉聲道：「大師借一步說話。」

　　那僧人兩道濃眉，向上一挑，道：「施主，貧僧與你素不相識，有何話可說？」

　　淩蒼蒼急道：「是雷大俠派我來的。」

　　那僧人一聽，便呆了一呆，道：「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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