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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於志敏道:「須知那魔頭鍛羽回去,必定是不大甘心,現在各派散居劄倫附近,如果被他乘機偷襲,我們豈不吃他大虧?」

  王紫霜道:「我們分成四起守在山口,他一經過,還不是會被我們看到?」

  於志敏道:「這倒不一定,如果經過遠一點的山峰,而且縱躍慢一點的話決不引起空中的嘯聲,我們怎能聽到?再則,那魔頭要是聰明一點,先用一部份人進攻這些山口,然後帶領一批高手悄悄爬越那些山峰,暗襲劄倫,使我們首尾不能兼顧,更加可慮哩!」

  這一陣話,說得王紫霜無話可答,只好嘟著嘴巴。

  紅花婆婆老早由她的門徒口中獲知于志敏大概,這時聽他和王紫霜辯嘴,更顯得他絕頂聰明,當下笑喚一聲:「于公子!」接著道:「不必再說了,阿莎姑娘到了那邊,先叫佩兒放開二十只隼兒過來就是!」

  王紫霜朝著於志敏噘嘴道:「要不是翁前輩帶了金眼隼來,不叫你跑斷兩條腿也不行了!」

  於志敏嘻嘻一笑,卻不答腔,獨自跑去攜來兩隻烤熟的肥羊,放在那方石桌上笑道:「你們請過來啊!」

  王紫霜笑說一句:「看你那餓鬼樣?」到底也請紅花婆婆移步過去,各人撕了一條羊腿,啃著說著,不多一會,天上風聲颼颼,一群金眼隼破空飛到,紅花婆婆繡旗一展,那一群金眼隼果然斂翼下降,二十只整整,一隻也不少,喜得於志敏手忙腳亂割下一塊羊肉,撕成無數小塊散步在近處,讓它自行啄食;並扔幾塊進石洞裡,喂藏在裡面的金蜈蚣。

  紅花婆婆在席間屢聽于志敏夫婦提起那魔頭,也就當場問起,待知道那魔頭名字的時候,雙目忽地射出兩道凶光,恨恨道:「原來是他!這人如果讓我見到,非找他拼命不可!」

  於志敏愕然道:「他也和翁前輩結有梁子?」

  紅花婆婆道:「何止是梁子?……」敢情驀地想起不該說,又頓了一頓,才道:「反正是血海似的深仇,不說也罷!」

  於志敏聽她吞吞吐吐,不肯說明,雖不再問,心下卻暗自納悶,因為紅花婆婆說那句模棱兩可的「血海似的深仇」,可把他搞得不知如何「似」法?前後一想,不由得想到另一件醜事上面。

  紅花婆婆自從知道茅士亨的蹤跡,也失魂落魄似的,言不由衷,神情恍忽,諸女見她如此,俱知茅士亨和她必有某一種隱情,只好把話題引開,說些近日來與魔党接戰的情形,不覺已到了金馬西墮,玉兔東升的時候。

  十一二的月兒,升得很早;山頭看月,更顯得它皎潔如銀,然而,各人並沒有賞月的心情。塞飽了肚子,洗淨了油膩,於志敏立即偕同紅花婆婆帶了金眼隼,走往劄倫寺和玉山樵者等人相會。

  這時劄倫寺下院,已設好幾桌酒席,黑壓壓地坐滿了江湖義俠,寺內高僧,正在開懷痛飲。一見於志敏帶有一名中年進來,都紛紛起立相迎,惟有上座兩名七十冬歲的老人,微微一愕之後,才隨眾起立。

  於志敏朝各人深施一禮,和玉山機者寒暄幾句,立即引見紅花婆婆,院裡各人對於紅花婆婆這個名頭,早是耳熟,誰也料不到竟是恁般美貌年輕,尤其寺內喇嘛對於這位烏斯藏奇人,久經景仰,這時更疑是大士化身,反而瞠目不知所措,只見他們躬身合十,喃喃不已。

  紅花婆婆之居藏邊,對於這裡的風土人情,甚至於僧俗禮儀,都十分熟悉,知道喇嘛這樣做作,是對她表示無上尊敬;忙合十還禮,並用梵語回答,幾位大喇嘛更是驚奇讚歎,把她擁登上座,幾乎把於志敏冷落一旁。

  經過引見之後,於志敏才知道上座那兩位老人是天山二老——穿雲叟安宏盛,博雲叟白振舟——據說這二老以輕功見長,其它的武功也是不弱,以武林上的輩份來說,是目下天山派掌門人雪地囂龍祁夢謀的師叔。

  因為天山二老輩份很高,所以一到來就被請往上座,玉山樵者和段化鵬坐在主位相陪,這時,紅花婆婆正坐在二老的旁邊,於志敏卻坐在側面的首位,彼此是首次相見,自然免不了一番酬醡。於志敏雖耽心山口那邊的封鎖情形,卻也不好立刻就走,那知群英好容易得一次天涯聚首,再過兩天,還不知生死何方,所以開懷痛飲,到了西末戌初,兀在你找我乾杯,我找你拼酒,惟有紅花婆婆卻是沾唇即止,一雙鳳目盡向於志敏示意離開。

  於志敏看這夥英雄,竟是不醉不歸的樣子,只得把紅花婆婆的來意對玉山樵者說明,玉山樵者聽說以金眼隼作傳信使的事,不禁笑顏逐開道:「這樣當然很好,但我們集聚的地點,該移往山口那邊才行,不知那邊可有地方住?」

  於志敏道:「住的地方倒是有,不過還需等待各派來人,一離開這裡,他們就不好找,我看前輩還是住在此地,遇事立刻放隼通知,豈不比較方便?」

  段化鵬首先就表示贊同,各人也並無異議。玉山樵者笑向紅花婆婆道:「翁女俠的隼兒可曾帶來?」

  紅花婆婆笑道:「老早就帶來了,只因這些禽兒不好進擾雅席,所以統統叫它們在樹上待著哩!」

  玉山樵者忙說幾句:「不要緊!」

  紅花婆婆微一領首道:「既是如此,我老婆子遵命了!」敢情她對於「老婆子」三字,已變成她的口頭禪,雖當著一大群黑鬍子,白鬍子的老英雄面前,仍然毫無忌憚地衝口而出。

  玉山樵者雖然知紅花婆婆成名較早,少說也已超過九十,但她臉色嬌豔,猶如少婦,竟自稱為「老婆子」也幾乎笑出口來。卻見紅花婆婆說過之後,立時嘬嘴微動,門外立聞「嘎——」一聲長鳴,十幾隻金眼隼已沖門而入,飛集紅花婆婆兩肩,心知她竟是使用「傳言」的氣功,呼喚鳥兒,而自己坐在對面竟聽不到,不禁大為佩服。

  穿雲叟安宏盛卻側過身子,朝紅花婆婆一拱手道:「翁女俠!我老兒真個佩服你了!說老實話,先還以為你只是恨得虛名,那知你卻顯出這一手,我兄弟苦學多年,尚未窺得門徑的『吐納成音』,的功夫來!」

  博迦大喇嘛也呵呵笑道:「女檀樾竟學到我佛『靜禪梵音』的大神通,貧衲也自愧不如。于志敏在紅花婆婆一嘬嘴的瞬間。已心意氣神合一,所以別人雖聽不到什麼,他卻聽得一清二楚,明知她所用的既非玄門上學的吐納成音,也非瑜迦神通的靜禪梵音,更不是本門絕學的傳音入密和千里傳音,而是回回教下「室女巳宮」一種「蕩氣回音」的氣功,當下不便點破。心烈天山南比,盡是回回人的牧地,天山派近在密邇,二老為何不識這種功夫?

  但紅花婆婆被他兩人這樣胡亂猜想,已吃吃笑道:「安老和博迦大喇嘛都過分看重我老婆子了!我哪配學貴門的絕藝?适才所用,不過是外道一種魔功,何堪掛齒?」這幾句話說得他兩人兀自一怔。

  於志敏趁機笑道:「晚輩猜是巳宮裡面的功夫!」

  紅花婆婆愣然望他一眼道:「就是你的眼尖!」但她自己的臉上卻不禁一紅,接著使個眼色,叫他別說。

  原來「蕩氣回音」這種功夫,是少女少婦的專利品,一施展出來,不論她的愛侶離開多遠,都能聲息相通,與瑜迦法門的心眼通,靈慧通,各有異曲同工之妙,紅花婆婆聽于志敏僅說「巳宮」兩字,心知他已經全部知曉,雖知他心存忠厚,不願叫破,猶恐被別人問起,不得不說,所以急忙打個招呼。

  但是,在座各人,都是老於江湖,對於各派的武功名目,大致曾經耳聞,一聽於志敏說出「巳宮」兩字,各在心裡明白,只覺得紅花婆婆居然能施用「蕩氣回音」使喚鳥兒,自非愚夫愚婦能及,所以只存敬仰之心,並無輕視之意,嗟歎幾聲,當下由紅花婆婆將金眼隼贈送給各派的掌門,剩下的統統交給玉山樵者支配,並傳下使用的方法。剛把金眼隼分配完畢,門外幾條人影急急奔來,邊走邊呼道:「各位老前輩!西南方火燒起來了!」

  于志敏一看原來是戴文玉、羅鳳英和喬楚三人。

  郭良忙道:「楚兒!火起了多久?」

  喬楚道:「剛起一陣子,看來是苗嶺派的住所!」

  苗嶺派的康健生「嘎——」一聲驚呼,說一聲:「老拙告辭了!」雙腳一跺,一個「燕子穿簾」已掠過戴羅三人頭上,直撲屋頂,再一幌身形,已去了老遠。於志敏忙對玉山樵者道:「來放火的人料是小賊,不足為大患,緊守這裡要緊,待晚輩走去一趟!……」又急忙對紅花婆婆道:「請翁前輩速回山口那邊,協助另徒防守,拙荊防守的山口,一時諒可無礙!」語聲一落,人已騰空而起,喬楚站在門外,只覺頭上一陣風過,再回頭已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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