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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各人聽說鐵筆雙飛葛泉來在途中,不啻吃下一顆定心丸,精神為之一振,立即連袂分途往各處搜查一陣,卻在後山飛雲崗和前山吊橋發現幾名同黨被人點了穴道,經那寒風一吹,已是僵個半死。

  再說於志敏存心要在魔黨裡面,造成他們互相猜忌,所以先脫身出來,找到瑾姑,教她一套應付群魔的話,再轉回來,點了魔女穴道,救走秀姑,把她挾往一間空屋,才道:「經過這一回挫折,你總該知道無法在魔教裡存身了,好在你熟悉這裡的路徑,趕快走罷!」

  秀姑心知再見秋姑,決無相容之理,只好長歎一聲,淒然道:「我命薄如紙,舉目無親,叫我往那裡去?」

  於志敏見她瑩瑩欲涕,倒也替她難過,但自己又不便攜帶多人,只得說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現在處處和魔教作對,浪跡江湖,並無定址,你只要離去此山,改顏遠走,海闊天空,還怕沒有容身的地方麼?」

  秀姑被他數語點醒,一雙星目透出感激的眼光,襝衽一拜道:「敬受指教,仍請相送一程!」

  於志敏說一聲:「好!」把向瑾姑討來那兩枝寶劍交給她,然後把那枝神龍杖一陣轉動,不多時刻,那長有七八尺的杖柄,竟全收進龍頭裡面。

  秀姑訝道:「王相公!你這是什麼法術?」

  於志敏聽她叫起「王相公」不禁一怔,旋而記起在敘府望江樓上,自己以王閻見的叔祖身份和群魔周旋,不由得啞然失笑道:「這那是法術?盛華這枝拐杖原有機括可以伸縮,別人不易知道罷!」接著又問一聲:「你身邊帶有錢沒有?」

  秀姑搖一搖頭。

  於志敏說聲:「你暫候一會!」走往外面,過了一會,又提了兩個包裹回來,笑道:「秋姑那一夥人,這回要蝕大本了,這一包衣服和金珠,你拿在路上使用,現在我們就走罷!」把一個包裹推給秀姑,自己卻把另一個包裹往肩上一搭。

  秀姑見他搭在肩上那包裹,竟是秋姑那條蔥綠色裙子,忙喚一聲:「使不得!那是女人的裙子,小心猥褻了你!」還想把它奪下來。

  於志敏笑道:「女人就不是人麼?」若無其事地徜徉出門,又回頭說一句:「走哇!跟我出去!」

  秀姑沒奈何背上於志敏給她的包袱,出得門來,見他又走吊橋那方向,忙趕步上前,低聲道:「吊橋上有人把守,到底惹厭,要是他把吊橋收起,就無路可通;我再帶你抄一條小路,雖是險巇,也還可走!」

  於志敏正要多探查幾條道路,以便攻山時給天師派的人走,聞言大喜道:「我們快去!」側身讓秀姑走在前面。

  秀姑帶他繞過後香堂,轉過峰後,便是一片松林,進了松林,秀姑停步笑道:「這樹林裡的路,處處設有埋伏,依照六爻象排列,不懂走法的人,進了樹林就休想走得出去,因為險處太多,一步也不能走錯,你緊跟在我後面好了!」略一審視方位,輕步一縱,去了一丈多遠。

  於志敏笑說一句:「且慢!」早趕了上去。

  秀姑身形一落,巧站在一個小土堆上,於志敏已笑道:「待我先走,看我走得通,走不通?」

  秀姑著急道:「這不是鬧玩的,危險得很哩!」忽想起他的輕功已是登峰造極,幾乎是腳不沾地,這種埋伏那會被他引發?不禁莞爾一笑道:「你先走也好!可是還得當心哩!」

  於志敏知道她的心意,笑說一聲:「不要緊!」一縱步,落往三丈外一堆亂石,再一折腰,又飄開兩丈,落往另一堆枯葉,忽左忽右地像穿林松鼠在跳躍著,而每一步無不暗合六爻之數。

  秀姑緊跟在於志敏身後,見他居然如熟諳一般,並不是仗著輕功而不理會埋伏,不由得暗暗稱奇。

  不消多時,兩人已穿過這約有二裡廣袤的松林,當前又是一片平地,平地那邊,有一個蜿蜒無盡的小崗橫擋著,就像一塊天然的屏障,於志敏笑道:「這一塊地方敢情也有埋伏吧?」

  秀姑道:「那會沒有?」這塊平地名叫太平坡,其實是一片陷人的爛泥淖,泥淖的下面,他們置有「上」字形的木墊,因為底下是一塊木板,所以不會沉下去,但頂端琅與泥淖相平,現在被雪遮蓋,看不出來,只好施展輕功飛越了!」

  於志敏奇道:「難道他們個個都能踏雪無痕?」

  秀姑道:「他們走熟了的,自然不會走錯!」

  於志敏又問道:「那麼,木墊放置,又有什麼訣竅?」

  秀姑道:「那是按照牙牌的點數來安裝的,每個木墊相距五尺,紅點則死,白點則生,天門就在這沒邊……」

  於志敏笑道:「這也不難!」起步一跨,已踏上第一個木墊的樁頂,連躍兩步,立即往左側面一跨,連走三步,恰是走盡天牌的白點,略一停,卻一縱身形,沖前十尺,只見他腳尖輕輕一點,又再度飄起,逕落往鵝牌的白點上。

  秀姑本來還要告訴他應該如何走「地」「人」兩牌的方法,那知話未出口,他已走到天牌的頂端,又躍起身形,逢雙落步,居然安全通過,一時反而呆住,待於志敏走盡了梅花,才舉步追去,因為她施展的草上飛的輕功,不踏那些木墊,所以和於志敏同時到達對面樹下。

  兩人身形甫停下來,崗上喝一聲:「是誰?」已有幾條黑影同時出現,秀姑笑說一聲:「是我!」身形一起,縱躍而登,還未走上幾丈,於志敏已經搶過她的前面,雙手頻揮,那幾名守崗的漢子已糊裡糊塗被點了穴道,到達樹上一看,那邊竟是一條窄小的棧道,沿著千丈削壁,像長梯般直達山下,於志敏不禁皺眉問道:「除此之外,還有沒有第二條路?」因為他知道這條棧道萬一被毀,天師派的人決無法上來。

  秀姑搖一搖頭,卻又眉頭緊鎖,望著那棧道出神,敢情她已想到,一走盡這條棧道,就要獨自投入茫茫的人海,而心中起了無限的悵惘了。

  但於志敏卻不知道她的意思,反而笑道:「沒有路也好,這樣可以甕中捉鼈,半個也跑不了!」

  秀姑雖在愁苦中,聽他一言半語,也覺得有點暖意,深情地回眸望他一眼,恰遇上於志敏的目光,不由得又是一羞,低聲道:「我們下山去罷!」移步緩緩而下。

  於志敏先看到她那脈脈含情的眼光,繼聞她那微微顫抖的低語,心裡不禁一驚,暗說一聲:「不好!我再不好用這種眼光看她!」默默無言地跟在秀姑身後,一步一步走過了棧道,通過一段平林,上了一條不大不小的山徑,硬起心腸,說一聲:「我要回去了!」

  秀姑猛一抬頭,已是淒淚滿腮,只見她嘴唇緊了一緊,啞聲吐出一句:「我也走了」順著山徑奔去。

  於志敏茫然凝立片刻,輕吟道:「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心裡也自覺有點悽惶,戛然中止,長歎一聲,相准了方向,展起絕頂輕功,奔回九龍場。

  王紫霜救出紅姑,剛一走過吊橋,立見那幾名守橋的漢子橫刀攔截,王紫霜這時人已救出並無顧忌,纖手一揮,那幾名漢子已被點中穴道,躺在橋頭。兩女拔步飛奔不消多時,回到客棧裡面,剪燭高臥,絮語不休,經過將有半月的生離,彼此都有很多話要說。

  兩人唧唧噥噥,說了頓飯時光,於志敏尚未見回來,紅姑眼光觸處,於志敏的衣裳赫然映目,忙問道:「妹妹!你們兩人合體了?」這一問可把王紫霜問得滿臉慚羞,把她摟進懷裡,在她耳邊悄悄道:「他最壞!每個夜晚都要纏死人了!」

  紅姑又羞又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但今夜他又在那裡睡?」

  王紫霜把她摟得緊緊地,慨然道:「紅姐!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自從楊柳樹遇上閔丫頭回來之後,我早已暗定下一個念頭,想……想促成你和他也在一起,那麼我們永遠也不離開了,我多麼喜歡有你這樣一位姊姊!」

  紅姑被她說得芳心卜蔔地微跳,連呼吸也短促起來,顫聲呼了幾個:「妹妹……」熱淚盈腮,說不下去。

  兩人互相慰藉,也不知經過了多久,窗外忽傳「卜蔔」兩聲,王紫霜悄悄道:「阿敏回來了!」

  紅姑聽說于志敏回來,更羞得直往被窩裡攢。王紫霜走下床來,一開窗門,於志敏已越窗而入,見她只穿著一件紅鮫鮪蟬翼的內衣,緊裹得身軀曲線畢露,禁不住把她擁入懷中,親了一陣。

  王紫霜俏罵一聲:「涎臉!還不趕快關窗子!」

  於志敏嘻嘻一笑,急忙關窗,脫衣,忽地記起紅姑,又忙問道:「你把紅姑藏往那裡去了,為什麼不見?」

  王紫霜笑道:「上床後再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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