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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原來這套「薛荔掌法」是綠鬢老尼晚年所創,名雖叫做「掌」,但掌形如梭,五指拼攏成鶴嘴狀。利用掌心發出掌勁,利用五指作點穴;如果是近身過招,還可以截啄對方的身體,端的厲害非常。尤其下手很重,一給這種掌法點上,就非死必傷,無一倖免。所以老尼雖拿這種掌法授徒,卻嚴誡慎用,這時由萼華施展開來,功力雖嫌不足,然而掌形起處,就如巨雹下落,威力十分猛烈,和蟬兒玉鸞的掌法迥有大異。

  老尼見三人已經展開掌法,哈哈一笑道:「你們小心啊!我要過來了!」話聲甫畢,「啪!」一聲已打了萼華一掌。雖然打得很輕,到底也是被打中了。但老尼身形橡旋風般在掌林當中打轉,不消片刻,蟬兒、玉鸞、萼華,每人都被打五六掌,連呼:「吃不消!」

  老尼這才停下身法道:「我所以要先和你們試試,就是要你們知道這種『回風蕩柳』妙用無窮,不論敵方人數多寡,只要功力和自己差不多,都可以用這種方法取勝。回風蕩柳口訣不多,只要記熟了,再演一兩遍就行!」接著把口訣傳授,又要三少女們演上幾遍,看她們都演得十分成熟,才對蟬兒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急於傳這種身法給你麼?」

  蟬兒被問得搖搖頭。

  老尼望望她和玉鸞的臉上,忽現一絲戚容道:「本來我祖孫才初次見面,鸞兒也才是新近入門,理應多呆幾天指點你們才是。但是,今天一早起來,志強已對他岳丈說要往滇池尋父,尋父是一件大事,誰也不能阻擋,玉鸞也吵著要去,她媽迫無奈何只好答應了!」

  蟬兒聽到這裡,望了玉鸞一眼,玉鸞微笑點頭。

  老尼看在眼裡,笑道:「我知道你們兩人也必定要去,這個我並不攔你們,但是,由此地往滇池,卻是萬里迢迢,山河阻險,出沒強梁很多,你們四個少年人走在路上,不能不加倍小心……」

  蟬兒叫起來道:「祖姑和華姐送我們去!」

  老尼笑著搖頭道:「我起先也是這麼想,但事實卻不能這麼做。因為曹賊既已勾結外邦和赤身魔教,雖說是端午舉事,也難保他不隨時發動,做出彌天的大事,使萬民陷於水火,所以京畿方面,必須有人去暗中查看,才不致動搖了根本。」

  蟬兒急得想哭,忙道:「那也只要兩三人往京去就行了呀!」

  老尼苦笑道:「這未嘗不是,但這裡的人個個和敵人對過面,名頭又大。武功雖然過得去,但要對付曹賊手下那群高手,仍然寡不敵眾,再則,他們也要在這附近,會齊被邀而來的俠義。所以各人推舉我和你師父稍華兒前往,駱參將也自告奮勇同去,你師父和駱參將雖也露過面,但我和你師父可住在尼庵裡,駱參將對於京師情形熟悉,打聽消息卻是方便。這事有關大明的國運,我們不能因私而害國!」

  玉鸞望蟬兒一眼道:「我們要媽陪著去好了!」

  老尼聽了笑道:「你媽也不能去,不但這裡的人一個都不能動,而且還要多找幾個人來。因為昨夜曹奸黨一共有十九個人到來,卻跑了兩個,難保不捲土重來。再則,曹賊不舉事則已,一舉事必然是人多勢眾,朝裡忠奸難辦,全靠我們抑制這股洪流,所以各前輩要暫住在你家裡,你媽那能夠離開半步?這就是我要急傳絕藝給你們,好讓你們安心南下!」

  三女知道分袂在即,不禁相視愀然。

  老尼也淒然一笑道:「去罷!不要緊,年輕人也要練曆才好,我出師闖練的時候,還沒有你們懂得多哩!」

  望望天色,又道:「時候不早了,趕緊把剛才所學的功夫再練上一遍,立即回去,省得他們等著吃午飯!」

  蟬兒三人花了幾個時辰,學到「柔鋼繞指」和「回風蕩柳」兩種身法,走起路來輕飄飄地,勉強跟上老尼。所以回程迅速,不多時已經到達秦府,那知才進大門,就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不由得大愕。

  老尼看情形卻微笑搖頭道:「好倒是好,未免急了一些,那有在中午就辦喜事的?」

  蟬兒正想問明什麼一回事,秦浣霞一看見她們,立即喊道:「三位妹妹快來,我們看新娘子去!」

  玉鸞童騃心重,一步跳過去,拉著秦浣霞的手道:「霞姐!那裡來的新娘子,快點去看?」

  秦沅霞笑而不答,把蟬兒和萼華都拉往後廂去了。

  廳上各人一見綠鬢老尼進來,紛紛起立,含笑招呼。

  綠鬢老尼忙笑道:「各位這樣對待貧尼,反使貧尼坐立無地了。請便就坐!」移步走往明因師太面前。

  秦寒竹已春風滿面,上前欠身道:「晚輩的長孫女今日于歸,敬請大師賜福!」明因師太也側身微笑。

  綠鬢老尼先是一怔,旋而笑道:「好!好!我們坐下再談吧!」揖讓各人坐下,又道:「今天倒是吉期,只是時間上未免倉促一點吧?」

  明因師大代答道:「時間上確是倉促,但是也因為小徒志強急於南下,為了使他們在路上住食方便,彼此照應;再則,難得大師蒞臨,想借用大師的福緣。為他倆討個吉利哩!」

  綠鬢老尼這才明白,問道:「那也罷了!什麼時候是吉時?」

  明因師太笑道:「吉時是申正,但怕過一會佈置來不及,所以事先把喜幛喜聯排起來,難為老書生盛大俠一下子想得那麼多,寫那麼多。可笑他們兩口子一見掛起喜幛,就拔腳開溜,到現在還賴著不肯出來!」

  綠鬢老尼大笑道:「你現在要他們出來幹什麼?」

  這時,秦家僕婦端上菜肴,各人草草吃過午餐,說說笑笑,已到申初,忙把桌椅抬開,讓出一座空廳。秦家也就在附近屯裡請了一班吹鼓手到來,吹吹打打,頓形熱鬧起來。

  轉眼之間,吉時已到。老書生盛淩如含笑登場,權充禮生,一時間贊禮聲,鞭炮聲,鼓樂聲,說笑聲鬧成一片,直到盛逸芳和秦浣霞兩人挾了玉鶯出來,在熱鬧場中行完大禮,才算略為平靜。但是,接著又是搬桌椅,擺碗碟,上酒菜,請就座的一陣喧鬧。

  各人候新郎新娘勸酒退去,也就開懷痛飲。所說的無非是郎才女貌,一雙璧人如何如何的事,那知各人歡樂聲中,卻見於志強走出前廳。孟開先詫道:「你這新郎官不在後面,又走出來幹什麼?」

  于志強惶惑道:「我被她們幾個擠出來了哩!」

  各人往四處一看,秦浣霞、盛逸芳、蟬兒和玉鸞等四位女大將一個也不在廳上,知道于志強必然是被一班女眷趕了出來,都不禁微笑。盛淩如把他拉過桌來坐下道:「于小俠!說武功,你可此我高些,說起這些事故,你倒是個外行哩!這時是你應該陪我們喝酒的時候,誰教你一進去就捨不得走,那不給人家趕你出來?來吧!先陪我們喝酒,再告訴你!」各人聽了更是哄堂大笑。

  于志強被各人笑得兩頰飛紅,怯怯地望明因師太和駱中明一眼,似乎怪自己的師父和駱伯伯沒教他似的。

  明因師太這時也湊趣說句:「驟子!坐下來吃罷,盛伯伯不是答應教你了?盡望我怎的?」

  于志強只好擎壺篩酒,然後坐了下來,拿起筷子正待夾菜。盛淩如又笑道:「吃倒是要吃,可別吃飽了,也別喝醉了!」說別喝太醉,于志強倒是屢次聽到師父和駱伯伯說過,至於「別吃飽了」一句,真是聞所未聞,不禁茫然道:「為什麼?」這一問,更便各人大笑不止。

  盛淩如知道于志強對於男女間之事更是一竅不通,忙攔各人道:「別笑!別笑!恐怕你們年輕時候,比他還要不懂!」也不管別人對他這句話反映如何,轉過來對於志強道:「你別管他們笑,也不要問為什麼,今夜是你的吉期,在新房裡有一桌酒專給你兩口子吃的,現在吃飽了,過一會誰陪你那新娘子吃?」

  經過這麼解釋,于志強懂倒是懂了,可是臉兒更紅了,生怕別人笑他,低下頭來猛吃。

  廳裡這邊桌上各人除了殘雲燕吳征信是于志強的師兄,算做平輩,文信兒是于志敏的門徒,是個晚輩之外,個個的輩份都此于志強高,還不好意思過份笑他。惟是隔鄰兩桌,坐的是左鄰右舍,什麼輩份的人都有,尤其是擠在後門窺看新郎的女眷,聽說這樣一個玉琢香堆的少年郎,竟是中看不中吃,連這淺顯的事都不懂,無不指指點點,竊竊私議。

  過了個多時辰,後院裡傳來秦浣霞幾人的格格笑聲,盛淩如向桌上各人笑道:「時候到了!」朝于志強打個眼色道:「我們往外面散散去!」

  秦浣霞和盛逸芳出到中廳,卻找不到于志強,不由得「咦——」一聲道:「難道新郎逃了?」

  秦平笑著罵道:「你真是胡說!」

  秦浣霞笑道:「爹才胡說哩!他不逃,卻往那裡去了?」惹得各人各自暗笑,卻沒人告訴她。半晌、才見盛淩如常了于志強回來,秦浣霞忙道:「新房裡的人找你哩,快跟我走!」

  于志強經過盛淩如一番教導,已不再是傻瓜了。秦盛二女把他送入新房之後,也就立即退出,讓他們淺斟低酌,娓娓絮語,一夜風光,不必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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