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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樓上走雛蛟 情思永永

  堡中來異俠 血雨紛紛

  那人也無暇注意樓上的情形,說一句:「剛才收到南溪那邊飛鴿傳書,說……」江天笑望了于王兩人一眼,打斷那人話頭道:「不要說了,把書拿來!」那人這才注意旁邊站有一對少年男女,心裡也是一驚,從貼身的衣底下取出兩個小紙卷,遞給江天笑,然後退往一旁。

  江天笑取過那小紙卷,歸座打開來看,還未等到閱完,就喝道:「先把那兩個娃子鎖起來!」當下那四名勁裝漢子就一擁而上,其餘的人也紛紛堵住窗口、梯口。

  於志敏聽那上來的人,說有南溪的來書,已經明白內容必然是說王閻見的事,但是藝高膽大,也不肯退下。這時,四名勁裝漢子已把于王兩人圍住,原先挨了耳刮那人拔刀作勢道:「好小子!剛才你凶得很哪!這回是蝦子跳進了油鍋,好好束手就擒罷!」另外兩名漢子卻從身畔取出繩子來。那名少女仍然站在原地不動,一絲著急的神情,顯於眉宇,眼角一瞟,似乎示意於志敏不要倔強。王紫霜把這些神情都看在眼裡,心裡暗道:「你地想假裝好人,騙我敏哥?」故意緊緊地挨在於志敏的身邊,星目流盼,完全不把當前險象當作一回事。

  這些都是瞬間的動作,於志敏已接著那漢子的話尾笑道:「朋友!你們這是幹什麼的?裝腔作勢幹啥?」

  那人喝道:「休得裝瘋詐呆了,就是要捆你起來!」另外一名漢子,一揚麻繩,就想套上。

  於志敏笑道:「沒有那麼容易!」一接繩子上面的活套,一扯一抖一放,那條繩子反而飛往那漢子的後面。江天笑正低著頭讀那些紙卷上面的字,並無防備,及至聞到異聲,急切間抬頭一望,正巧那繩圈往下一落,套進了頸子。江天笑不由得嚇了一跳,忙把繩圈推開,卻聽到銀鈴似的聲音笑道:「敏哥!套到一隻大梅花鹿!」

  江天笑是一方之霸,吃了這個大虧,豈肯甘心,怒喝那同黨一聲,立刻「秦嶺橫雲」朝著於志敏的臉頰斜摑一掌。於志敏待掌風將到,陡然身軀往後一退,他身後的座椅竟被推出四五尺,站在身後原有一名勁裝漢子,一時不及躲避,竟被那椅子撞在他的腳脛,痛得他眼淚直流,「哎呀!」一聲倒在樓上。這一來,群凶一聲鼓噪,江天笑也暗暗驚心,正待連環進招,卻因樓上桌椅縱橫,動作不便,剛一移動身軀,于志敏左腳一伸,一張大理石的桌面已飛了起來,桌上的碗碟杯筷統統打向江天笑的身上。接著就聽到樓梯那邊連呼「哎唷!」

  霎時樓上燈火全滅,兩條小身影已飛奔下樓,群凶一聲驚呼,慌忙把燈燃亮。

  江天笑被那桌面壓了過來,急忙雙手托開,但是,已被淋得一身菜汁,狼狽不堪。尤其是在這瞬息之間,兩名少年男女已逃得無影無蹤,自己這一方面,枉有幾十人,也無法攔截,真個又驚又怒,看到那帳房還怔在一旁,順手一掌過去,罵道:「都是你這無用的東西,弄出來的橫禍!」那帳房捧著血紅的臉,那敢答話,其他各人也因江天笑怒在頭上,都噤口無聲。只有那二十多歲的美婦,移步上前,輕展匏齒道:「江堡主,算了罷!責罰他們有何用處?依我照那少年出手和身法看來,如果不是『龍捲風』就是『宇宙風』,否則絕對沒有這般快法。近年來,武當、昆侖、峨嵋各派之中,雖也有幾個後起的少年男女,可是年齡沒這麼小,藝業也沒有這麼高。至於那少女雖然不知是誰,但她既然能夠跟那男的走在一起,絕對不可輕視,剛才我看他們下樓的時候,男的固然其快如煙跑在前面,女的也像風一般緊緊追隨著,以他們這種藝業來論,我們這裡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回頭望那少女一眼道:「今後就要看你的手段了!」那少女粉臉上不禁嫣紅。

  那少婦笑了一笑,又道:「江堡主剛才獲知什麼新的消息,能否告訴我們一聲?也許有點幫助!」

  江天笑先看看外面的天色,苦笑一聲道:「王閻見被一對少年男女用點穴法治死在南溪,其餘的詳情,我們回莊上再說罷!」接著喝令帳房起來,並留下兩名同黨,追查那些失蹤的夥計,才喧喧嚷嚷走往街上。

  再說,于王兩人一逃到街上,於志敏立刻道:「我們再回去,聽聽他們到底要說些什麼?」一縱身軀,飄上屋頂,王紫霜也跟在後面,來到後樓外面,施展起「攀龍附鳳」的功夫,把身子貼在牆外,把江天笑和那少婦的談話,一字不漏統統聽去。江天笑這群人一走,於志敏就笑笑地道:「今天叫他吃的苦頭也夠了,我們跟著去,看他們還要說些什麼?」

  王紫霜卻笑道:「敏哥!你看他們帶來那少女美不美?」於志敏愕然道:「你盡問這些做什麼?」王紫霜不依道:「我要你說她美不美嘛?」於志敏失笑道:「她美也不關我的事,不美也不關我的事,理她呢,快點往江家堡是正經,遲了恐怕追不上聽他們的談話了!」

  身形一縮,就騰上瓦面,王紫霜只得跟了上來,並著肩兒直奔城外。那知剛一出城,就看到僅有江天笑帶來那四個勁裝漢子,兩個篾片和那一對婦女,一行八騎在路上賓士。於志敏暗道:「那些人往什麼地方去了?」不由得問王紫霜一聲。王紫霜笑道:「你才怪呀!我還想問你哩!」

  但是,時間上也不容他兩人考慮──江天笑一行人已去得老遠,嘰嘰噥噥的說話聲,隨風送來,隱隱約約,聽不清楚。於志敏心裡一急,一把挽著王紫霜的玉臂,腳下一緊,兩條身影如離弦的箭般,追了上前,在那一行人後面十餘丈遠的地方跟隨著,不消多時,已經到達江家堡。

  于王兩人眼看著江天笑等人進堡,更不猶豫,直登瓦面,撲往大廳,只見燈火輝煌,擺著三棹酒席,都坐滿了人,大吃大喝著。那些人一見江天笑進來,全都起立讓坐,惟有中席上首一位皓首的老人,只略一欠身道:「天笑辦得很好,這麼快就回來了!」一雙神光十足的眼睛,注意在江天笑這幾人的身上。王紫霜把於志敏的大角一扯道:「這人內功不弱,我們可得小心,別讓他發現了!」

  就在於王兩人對話的當兒,江天笑臉紅紅地朝著那老人道:「不敢蔽你金壇主,今晚我們可以說是栽了!到了現在,小可帶去幾人還是粒米未進哩!」

  那老人驚得幾乎要站起來道:「什麼?你坐下來,說清楚點!」當下就有幾個堡丁搬來三張椅子,給江天笑和那兩位婦女坐下,餘下四個勁裝漢子和兩個篾片,只好退往後面去了。江天笑坐定之後,才把望江樓上的事,剝繭抽絲,詳詳細細說了一遍。那老人愕然道:「那兩個小狗男女叫什麼名字,可曾問清楚?」

  江天笑惶恐道:「只知道男的姓王,女的姓於,卻沒有問道名字,事情就發生了!」停了一停,又道:「但是,南溪那邊的飛報,卻說治死王閻見的人是『龍捲風』和『穆然化』,令人有點疑惑。」廳上的人物,也亂糟糟地討論起來。

  於志敏聽到江天笑說出這兩個名字,心裡不由得一驚,暗瞎扯了王紫霜一下道:「霜妹!我們住客棧的時候,登記名字沒有?」王紫霜奇道:「一路上,住棧的事都是由你辦理,怎麼反問起我來?」於志敏眉頭一蹙道:「我明明白白地記得住客棧時,並沒有登記姓名,而且在南溪的時候,也只對盧三在說過這兩個名字,為什麼這裡也得到消息?難道連到盧三在也是赤身教的眼線?」

  王紫霜道:「不會是盧三在吧?看他和那個叫做什麼華大叔爭論的時候,當眾揭破赤身魔教和曹吉祥的陰謀,在酒樓上又把這江家堡的情形告訴我們,如果他是赤身魔教的人,怎肯把他們的秘密洩漏?」

  於志敏也想不出是什麼原因,歎一聲道:「可惜那卷紙條沒有偷搶過來,不然,多多少少也可以知道他們從什麼地方獲知這個消息!」王紫霜正待回答,卻聽到廳上那老人一拍桌子道:「好混帳的小子,敢專和我們搗蛋?」廳裡的人被他這麼一喝都不禁愕然。可是,那豔裝的少婦卻吃吃笑道:「照這樣看來,金老前輩必然知道他們是誰了?」那老人眉毛動了一下道:「不是龍捲風和穆然化還有誰?」那位豔裝少婦笑道:「不見得罷?我記得總教那邊傳來的密令上,說那龍捲風來如閃電,去如颯風,已經是飛行絕跡的人物。今天那少年身法雖然是快,但比起我來也快不了許多,如果有金老前輩在場,更可以把他擒獲……」一語未畢,桌上正中一碗肉湯竟自動一跳,接著一翻,潑得那豔裝少婦一頭一臉。那少婦「哎呀!」一聲,驚得站了起來,姓金的老人連看都沒有看清楚怎樣一回事,就大喝一聲,飛身出廳,只見星月在天,涼風颯颯,那裡有個人影?

  就在這個時候,廳裡又是一陣慌亂,金老者心知有異,急忙飛步轉回,只見廳裡漆黑,立刻亮起千里火,點燃燈燭,卻驚得目瞪口呆。原來好好一個江家堡主──江天笑──這時卻不知去向。

  這一來,連內宅也驚動了,金老者忙呼喚一聲:「快找江堡主!」一躍而出,各人也魚貫般隨在後面,亂鬨鬨地找了半個時辰,把偌大個江家堡找了一個遍,才在後園一個糞窖裡把江天笑找到。金老者也顧不得骯髒臭氣,一個「海燕掠波」跳下糞窖,把江天笑提了起來,用清水沖去糞便,施行推宮過穴,壓出一肚的米田共,又鬧了半個時辰,江天笑才悠悠醒轉。金老者見江天笑已經沒事,囑咐他幾句,然後帶了各人回到廳上,問起詳情,各人異口同聲,都說金老者離廳的瞬間,就覺得一陣烈風吹來,燈燭全滅,至於江天笑何時失去,誰也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江天笑也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由兩名勁裝漢子扶著來到廳上,先謝了金老者的拯救,然後歎一口氣道:「金壇主!今夜如果真是有敵人來戲弄,那麼此人的藝業真個高得出奇,恐怕我們這些人統統算上,也不是人家的對手!」金老者的臉不由得一紅道:「你先把經過告訴我們,大家也好商議一個對策!」江天笑也是茫然道:「當時我只知道烈風過處,燈燭全滅,在黑暗中似乎有人在我頭上一拍,就人事不知了,到我醒轉的時候,身體已浸在糞窖裡,周身軟綿綿地無法使力,以致接連灌下那些糞便,又第二次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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