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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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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尚無人清楚,不過自五鳳幫成立以來,一些銷聲匿跡已久的邪惡派眼看天龍堡——」 葛品揚臉色微變,妙手空空兒咳了咳,一嘆改口道:「三少堡主適才在臺上露的那一手,不才雖看不出它屬於什麼玄功,但敢斷定決非天龍武學。令師獨木難支大廈,今後得看三少堡主你們的了。」 葛品揚默然良久,忽然抬頭問道:「羅兄離此後準備去哪裡?」 妙手空空兒想了一下,毅然挺胸道:「三少堡主心意,我妙手空空兒明白,您如有什麼差遣但說無妨,感在知遇,我妙手空空兒這條命賣給您三少堡主也就是了。」 真個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妙手空空兒與葛品揚相處僅半天工夫,這時竟像換了個人似的了。 葛品揚起身走過來,緊緊握住這名年輕神偷的雙手,微呈激動地道:「謝謝您,羅兄。不過,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黃山我是非去不可,但我卻忽然想起,家師很可能去了五臺——」 妙手空空兒一呆,旋叫道:「唔,有可能。」 葛品揚接下去說道:「所以,如羅兄別無要務在身,小弟敢煩羅兄前往五臺一趟,一路上如有家師消息,請向該地丐幫分舵借用飛鴿。我在黃山,縱然有事離開,也會與丐幫保持聯絡。這裡是小弟的信物——」 「天龍三連環?」 「是的,此環係紫金與烏金混合鑄造,外面鐫有龍紋,三環相串,代表我們天龍三徒,中環中三劍交錯,則代表此環為小弟所有。丐幫與天龍堡交誼素厚,丐幫上下對此環應無人不識。」 妙手空空兒亢奮地道:「小弟這就起程!」 葛品揚感激地點點頭道:「好,我們一起走,我也得設法渡河了。」 果如當地父老所預言,三天後,淮河洪水終於消退了。 葛品揚照預定路程,渡淮水,於鳳陽起旱,南上定遠,擬經巢湖,再奔銅陵。 走在路上,葛品揚興起希望,也有些迷惘。師父天龍老人失蹤之謎,端倪已現,縱然刻下不在五臺,也必與四叟的後人,三魔中另外的三煞有關。五鳳幫以天龍武學肆虐,漸呈表面化,在他認為已不忙在一時,師祖龍叟當年的五臺之役,既令他不能釋懷,一旦獲釋四空叟門下下落,縱已到達鳳儀峰,依師父那種脾氣,也會立即返身趕去的。 另一方面,令他憂心的,師門天龍堡在武林中應負的這副道義巨擔,已是愈來愈沉重了。 一個五鳳幫,已是應付不易,如果某些巨魔再伺機蠢動,那將如何是好?煩愁交集,竟未注意已臨近一座鎮甸,忍不住放聲朗歌道: 「仗劍提刀爭日月,伏屍流血換山河。 英雄事業男兒志,怒馬烽火付高歌——」 歌聲未竟,忽聽一個粗重的聲音冷嗤道:「英雄都像這副樣子,武林大概是末日到了!」 葛品揚為之一怔,循聲望去,見發話者坐在前面城門口石橋墩上,是個手托旱煙筒,身穿葛布短襖的六旬老人。 老人精神矍鑠,眼中有神,一部灰髯,飄飄垂胸,手中那支旱煙筒長兩尺餘,筒身烏光閃閃,烏鋼打造,顯係一支奇形兵刃。 葛品揚知道對方定是武林中人,再看看自己一身猥瑣裝束,想及自己現下之鄙惡面貌,實與剛才那隨興而發的歌意不相配合,不由也就怒火盡消,走上去抱拳,賠笑道:「在下忘情而歌,有瀆老丈清聽了。」 老人哼了一聲,仰臉閉目,竟不理睬。葛品揚尷尬地猶豫了一下,覺得也沒有什麼好再說的,便聳聳肩,轉身向城中走去。 走沒四五步,身後忽傳來一聲沉喝道:「給老夫站住!」 葛品揚皺了皺眉頭,只好站住,還沒轉身,身後又喝道:「給老夫回來!」 葛品揚心中有氣,但因對方年高,一時不便發作,加以武林盡多奇人,值此多事之秋,一切應以忍為上,於是,他走回來,含笑問道:「老前輩有何見教?」 「來自何處?」 「河洛方面。」 「那麼五鳳幫近來在那邊有何動靜?」 葛品揚一驚,本想推說不知,但繼之一想,又感不安,他都能看出對方是武林中人,對方又何嘗不能看出他也是武林中人?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為兔弄巧成拙,索性開門見山說道:「風風雨雨,一言難盡。」 「好!」老人起身,手中煙筒一揮道:「進城找個地方詳細談談。情形不對,老夫說不得只有親自走上一趟了。」 葛品揚又是一驚,強笑著道:「在下忘記請教,老前輩如何稱呼?」 「等會兒再說!」 葛品揚唯唯稱是,入城後,經過幾處大酒樓,店伙們含笑躬身招呼,笑容都很怪異。葛品揚先沒在意,想進去,均被老人以哼聲止住。三家一過,葛品揚憶及那些店伙們相同而詭秘的笑容,不禁有點疑心起來。 這時,老人忽然指著街旁一家小飯館道:「這兒好。」 葛品揚納罕著跟入。坐定後,老人似已瞧透葛品揚心思,冷冷一笑,恨聲說道:「車船店腳呀,個個該殺,實在有道理。老實說,憑考夫這種身手,要擺闊,弄點不義之財還不容易,哼哼——」 葛品揚明白了,大概老人每次喝酒,小賬付得不怎麼多,那些店伙可能將他看成一名守財奴或吝嗇鬼了。 因此,老人這番話很令他感動。不是嗎,有武功在身的人,不論武功有多好,即使一名五流腳色,如昧起良知,還不是一樣予取予求? 於是葛品揚真誠地道:「老丈不妨盡量,些許酒資,在下還應付得起。」 老人點點頭,高興地持髯說道:「我煙火叟算看對人了!」 煙火叟?葛品揚迅忖著,煙火叟是何許人?此人年在花甲以上,如為知名之士早該有過耳聞才對的呀! 但在禮節上,他不得不欠身道:「失敬,失敬,原來是煙火老前輩。」 老人點頭道:「坐下,坐下。」接著,慨然一嘆道:「當今能知道老夫這名號的人寥寥可數,你老弟居然知道,真太難得了!」 老人說著,忽然有點疑訝地道:「老弟師承何人?」 葛品揚聞言一愣,心想:此老說當今能知道他名號的寥寥可數,自己若不表示出身名門,豈不說明適才所道「失敬久仰」之語純屬虛偽? 他想及自己對丐幫一切熟悉,不妨暫充,於是謙讓道:「在下乃丐幫關洛分舵舵主,名號叫千面幻丐,現調總航巡按堂,正奉令巡察各地支舵——」 葛品揚說到此處,驀然縮口,因為,他忽瞥及店門外檐下正蹲著一名獨目瞽丐。 那名獨目丐本在伏膝打盹,聞聲驟然扭頭,獨目中精光閃閃,一臉又驚又怒神色,葛品揚暗道聲:糟了! 獨目丐有三個法結,在丐幫地位雖不算太高,如在分舵,當也是一名副分舵主級的人物。這種人還能不清楚他們關洛分舵主是位什麼人物麼? 至於名號,他倒沒有說錯,丐幫關洛分舵主確叫千面幻丐,而容貌也不是他喊糟的主要原因,因為千面幻丐以易容術知名武林,隨便以什麼面目出現,都有可能的;但是,有一樣,卻是假不了的:丐幫弟子,不論處於何等情形下,代表輩份的法結,均必須顯示出來,以便彼此於天下任何一處相遇,均可一目辨認。這是不變鐵律,而他,衣襬平垂,什麼也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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