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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您當然不知道。」

  「那麼家師祖是喪命在那個什麼四空惡叟手中的了?」

  「令師亦作如是想。」

  「而事實不然?」

  「恰恰相反。」

  「怎麼說?」

  「令師祖是死在他老人家自己手上。」

  「怎麼說?」

  「也可以說作他老人家是死在千古以來,曾令多少英雄豪傑身毀名裂的,不忍絕人的俠腸慈心的手上。」

  「這——這——這是說——」

  「那是一場石破天驚的惡戰。一正一邪,兩名當時的代表人物,由掌招而兵刃,而暗器,最後無可避免地拼上內力。兩人相隔丈許,四掌遙抵,腳下石泥一分一分地往下陷落。令師祖除了真元逐漸損耗外,尚行有餘力,而那位四空叟卻已是油盡燈枯之象,脣角鮮血,如泉水般,汨汨而出——」

  葛品揚忍不住跳了起來,叫道:「那麼勝的該是家師祖呀?」

  「不錯,令師祖不但該勝,而且已經勝定了。那時的四空叟,最多尚能再支撐半個時辰,到時辰,縱然不被令師祖驚一掌震死,他的血也會流盡了。」

  「那麼,快說,之後是怎麼回事呢?」

  「令師祖見對方那種慘相,不禁緩緩閉上眼皮,喃喃說道:『四空老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夫相信你,只要你說一聲今後決心痛改前非——』」

  葛品揚失聲尖叫道:「天,那時怎能隨便開口啊?」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要兩全唯有這樣做。不過,令師祖並非泛泛者,老人家在啟口前,早將局面判斷清楚,那就是,他已佔絕對優勢,縱然如此,仍不會影響整個大局——」

  葛品揚不禁噓了口氣道:「那還好——」

  妙手空空兒一聲苦笑,嘆道:「好,好什麼啊?他老人家對局面的判斷雖然正確,卻錯估了人心凶惡的程度!他老人家就沒想想,那時的四空叟會聽這個麼?當下,但聽四空叟牙縫中進出一聲:『好!』令師祖驚喜睜目,殊不知四空叟這聲好乃是拼提最後一口真氣的呼叱,令師祖驚覺不妙,然真氣已收,一時運聚不及,四空叟魔掌已至!」

  拍的一聲脆響,一隻茶杯在葛品揚手中碎裂了。

  「令師祖倒下去了,四空叟也倒下去了。斯時,四空三名門下恰好趕至,將他們師父屍身抬起,而留下令師祖。」

  葛品揚目為之裂,突然問道:「當時有人目擊麼?」

  「當然有,他們事先已請有見證人。」

  「就是那位半身不遂的老者。」

  「正是此人。」

  「那人是誰?」

  「您剛才已提過他老人家的名諱了。」

  「你說了吧,我已無法記憶了。」

  「佛心聖手!」

  「佛心聖手?」

  妙手空空兒垂目低低答道:「是的,當年武林中的一代聖偷,在下的師祖。」

  妙手空空兒原來就是當年聖偷佛心聖手的隔代傳人!今天,葛品揚大概是第一個清楚這名年輕偷兒淵源來歷的人了。

  葛品揚呆了呆,止不住追問道:「令師祖當時何不將這情形告訴家師呢?」

  「告訴過了。」

  「家師不信?」

  「因為當年四空叟在黑道上的名氣,並不在令師祖龍叟在白道上的名氣之下,那時江湖上尚沒有今天人盡皆知的天龍爪,而四空叟的追魂煞手印卻已威懾黑白兩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故而令師便認定是兩敗俱傷,而這,令師於哀痛之餘,引為師門奇恥大辱,他老人家始終認為是家師祖在設詞安慰於他的。」

  葛品揚心想:師父他老人家也未免太固執了些。想著,輕輕一嘆,沒有開口。

  「結果,家師祖抱憾以終。」妙手空空兒黯然道:「臨終前,他老人家交代家師,謹記這段史實,代代相傳,以後,徒弟只許收一個,唯一的要求便是將此事守口如瓶,不洩於外人,並盡力掩密師門源流,直到某一代,天龍堡出了能相信這段史實的弟子為止。」

  葛品揚激動地道:「羅兄,我一定相信,請你放心。」

  妙手空空兒慰然一笑道:「不然我也不說了。」稍頓,感慨地又接道:「剛才,您以嚴詞相勉,僅令人覺得您是一名坦蕩君子。及至您希望我妙手空空兒能成為佛心聖手第二,更證明您對家師祖頗具相當的敬意,於是我便想,師祖心願,也許就在我這不肖弟子身上達成了。」

  葛品揚不便置喙,師父生性剛烈,自尊心與好勝心均超人一等,而且,耳聞不如目睹,以師父當時之激憤心情,有所疑,也並沒有什麼不對,所以,他如再說什麼,便不免有非議尊長之嫌了。於是,他乃換了個話題問道:「那麼,四空叟與什麼五臺三魔又有什麼關係呢?」

  「剛才我不是說過,四空叟屍身最後由三名門人抬走的嗎?那三人,便是後來的五臺三魔!」

  妙手空空兒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四空叟名曰四空,事實上,其人卻是酒色財氣四大皆全,四空者,武林同道加給他之譏稱也。而後來他那三名徒弟,也各有專擅,都能繼承衣缽。首徒嗜酒,次徒好色,三徒貪財,武林中分別呼為醉魔、淫魔、金魔。現在發了瘋的,便是三魔之中的第二魔淫魔!」

  葛品揚聽得有趣,不禁笑道:「何不多收一個湊四個呢?」

  「別慌,第四個是現成的,那便是老魔的獨生女兒,外號雷陰婆,人生得其醜無比,脾氣之酷烈,卻極駭人。」

  「這位雷陰婆也與三魔一樣仍活著嗎?」

  「據說已投入五鳳幫中,但不知確也不確。」

  葛品揚猛然想起靜雅山莊中那名司閽者白髮醜婦,忙問道:「人生做什麼樣子?」

  妙手空空兒搖搖頭道:「只知道長得很醜,人卻沒有見過。」

  葛品揚想了想,又問道:「姓什麼?」

  妙手空空兒道:「這倒知道,姓白,黑白的白。」

  葛品揚一噢,暗忖:那就對了,怪不得五鳳五鷹等人都喊她白婆婆。

  妙手空空兒訝道:「您見過?」

  葛品揚點點頭,正待將經過說出。不意妙手空空兒卻無進一步追問之意,皺皺眉頭,便又繼續說道:「三少堡主如再遇上此婦,最好多留點神。據說此婦不但殘暴冷酷,就是武功,也不在三魔之下,甚至比她那位好色的丈夫還要強上一點呢。」

  葛品揚怔了一怔,張目期期地道:「好色的丈夫。」

  「就是第二魔淫魔嚴尚性。」

  「這就怪了,淫魔既然好色成性,做師父的應該沒有看不出來的道理,老魔怎還肯將女兒嫁給他的呢?」

  妙手空空兒答道:「三少堡主也真是,三魔露出本性是老魔死後的事啊!再說,自己女兒長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除了自己徒弟還可以將就,別的又到哪兒去挑乘龍快婿?老實說,能脫手就已算是不錯的了!」

  葛品揚笑瞪了妙手空空兒一眼,忽又問道:「好色者重色,淫魔又怎會肯討她的呢?」

  「風流者十九機伶,淫魔年輕時,據說比另外兩魔都要乖巧,他借此拉上裙帶關係,多獲師父幾手秘學,又是何樂不為?」

  葛品揚不禁搖頭嘆道:「目下黑道中,據說這情形多得很,不想淫魔早已懂得這一套。淫魔想憑女人發跡,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可嘆可悲也。」

  妙手空空兒接口道:「不如說可怕!」

  「怎麼呢?」

  「淫魔當年,自師父死後,蓄姬盈百,而其中最有名的,武林中稱之為禍水三姬,羞花姬、閉月姬和沉魚落雁姬。這三姬年紀都相當輕,十數年前棄淫魔而去時年僅雙十不足,而今算來,也才不過三十出頭。最近江湖上傳說紛壇,說三姬已分別投向潛伏已久的三名巨煞——」

  「哪三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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