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一劍懸肝膽 | 上頁 下頁 |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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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三五步,便有一隻大海碗放著,海碗四周,或蹲或坐,擠滿了下注的人,像一簇簇爭舐餅屑的蒼蠅。 隨著滴溜溜打轉的骰子,吆喝之聲,此起彼落,然後,骰子定了,有的喃喃咒罵,有的哈哈大笑! 人堆蠕動中,不斷有人紅漲著面孔抽身退出,不斷有人懷著貪婪而又興奮的眼光側身擠進去。 登上臺階,走進大廳,那就更熱鬧了! 大廳中賭的是牌九。 賭牌九的,共有五張臺子,以中央那張臺子上圍的人最多;這時正在推莊的,是個紅臉漢子。 令狐平一腳跨進大廳,便有一名長衫二爺,用漆盤托來一盤果點,含笑招呼:「恭喜公子發財!」 令狐平笑答一聲:「大家發財。」 順手抓了一把瓜子,同時在盤中放下一個紅封套。 中央臺子上那當莊的紅臉漢子,看情形手氣相當不壞,面前的碎銀和錢串,堆得像小山似的,身旁的兩名助手,衣袖捋得高高的,額角上全有了汗意,這時正在一遞一聲地喝著:「下!下!快!快!」 大概已經吃進好幾副了,落注的並不踴躍。 兩位看莊的助手,忽然語氣一改,又喝道:「再不下就要滿莊啦!」 這一聲喝出,其靈無比。 輸了錢的下家,什麼都不怕,就怕莊家兩手一推將骰子擱去一邊,宣稱「滿座」。只見那些原採觀望態度的下家,在這一聲帶有威脅性的吆喝之下,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登時一個個搶著落注,不消片刻臺面上便給堆得滿滿的;兩名助手笑了,莊家也笑了。 紅臉漢子抓起面前的兩顆骰子,合在掌心,用力搓了搓,又張口呵了一口氣,然後一聲斷喝:「通吃黃友,帶角注!」 骰子離手滾停,是個五點。 兩名看莊的一齊吆喝:「五點在手,誰也別走!」 那些下家則一齊吆喝:「五點在手,癟十先走!」 莊家抓起第一副牌,啪的一聲,放在面前,且不翻看,目掃全場,等下家三門先開牌。 上門經過一番爭奪,兩張牌被手快的人搶去。 於是,其中一人先唱:「天地帶虎頭,粗也風流,細也風流!」 很明顯的,他抓的一張牌,不是八點,便是七。 所有上門下注的人,一齊的助威喊:「天地帶虎頭——」 同時集中目光,向拿另一張牌的那人望去。 那人將牌按在臺面上,這頭摸一點點,那頭摸一點點,齜牙咧嘴,兩眼亂翻,仿佛摸得太快,會將點子摸變了似的—— 有人沉不住氣,眼巴巴地探問消息:「怎麼樣,到了沒有?」 那人歪著脖子,微微點點頭,未置可否。跟著臉色一變,口罵一聲:「操你祖奶奶的!」 反手一扔,將那張牌扔到桌心;眾人順勢望去,原來是個四點,另一張牌翻開,是一張雜八,八加四得十二,整數不計,只得兩點! 在上門下注的人,個個臉色灰白,髒話全部出籠。只有一個漢子在抖著手自言自語:「有點不算輸——」 是的,有點不算輸。 莊家只拿一個一點,兩點不是照樣可以贏?只可惜這種想法。連他自己也安慰不了,否則他的手也不會抖得那麼厲害了。 天門和下門,點子也不大,天門四點,下門一點。 莊家熟練地手一翻,同時大喝:「來個小乖六!」兩張牌翻開,果然是個六點! 全場大嘩,紅臉漢子笑了,兩名看莊的也笑了。 莊家面前的錢堆,又增高了它的高度。 兩名看莊的再度吆喝:「下!下!快!快!」 就在這時候,一隻銀袋忽然重重落向桌面,人叢中有人平靜地道:「天門包了!」 發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令狐平。 嘈雜之聲剎時寂止。 紅臉漢子臉上的笑容遽爾消失,兩名看莊的漢子也都變了顏色,紅臉漢子抬頭向他強笑了一下道:「這位公子——」 令狐平從容拉開袋口道:「這裡是三百兩,我想應該夠了。」 紅臉漢子乾咳著道:「不是這意思。」 令狐平故作茫然之狀,向下問道:「這裡的規矩,我不太清楚,本公子這樣下注可以不可以?」 眾人紛紛附和道:「當然可以。」 紅臉漢子下不了臺,眼望著錢堆,遲疑了片刻,終於咬緊牙根,自我壯膽地吼出一聲道:「奶奶的,打了!」 骰子打出,是個七點。 令狐平押的是天門,抓第一手牌。 他伸出手去,拿回兩張牌,輕輕巧巧地往外一翻。 眾人看清之下,全止不住脫口發出一聲驚啊。 原來兩張牌,一張是「小雜五」,一張是「無名七」,合起來只有兩點——兩點中最小的一種。 紅臉漢子神情頓告開爽。他的手風一直順得很,隨便翻翻,也能翻個四點或是五點出來。 不,就是翻得兩點,也就盡夠了!果然,信手一翻,第一張就是張地牌,眾人是一驚啊,這張地牌翻出來,等於贏了九成九,現在要他少贏一分錢,他也不肯答應了! 第二張牌,很快地跟著翻,兩張地牌的剋星——雜九——已出現一張,桌上還有十六張牌未動,他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呢? 可是,不信邪,偏有邪,賭博能使人傾家蕩產,就在這種地方,紅臉漢子跟著翻出來的,赫然竟是一張要命的雜九! 二加九,一點! 整個大廳,為之鼎沸;驚嘆,歡呼,久久不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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