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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片刻之後,司徒烈喘息著趕至。

  司徒烈趕到時,鬼臉婆正以那根鳩頭鐵杖在柴房四壁輕輕敲點著。

  而司徒烈,卻故意在空屋中來回徘徊,喃喃自語,一副怨忿神態。

  最後,鬼臉婆失望地向司徒烈搖搖頭道:「找不到了,孩子,我們且回客棧再說。」

  「真是個鬼地方!」

  司徒烈恨恨地罵著,同時,憤怒地朝屋角那座劈柴的石墩,一腳踢去。

  吮一聲,暗門開了!……司徒烈故意低聲一聲驚呼,向後連退數步。

  鬼臉婆嘿嘿一笑,便向市道內撲去。

  司徒烈扮了鬼臉,拔步緊隨於後。

  這時候,那座宮殿式的廣廳上,空無一人,而成扇形半圓排列著的三間密室,跟司徒烈第一次進入時一樣,均有女人的浪笑聲,隱隱透出。

  鬼臉婆飛落廳前,鳩頭杖一頓,宛若悶雷發自地底,通地一聲爆響,地面上,立即陷下一個碗口大小的深澗。

  緊接著,咣咣數聲,三仙各自密室中披衣竄出。

  長白三仙在看清了來人的面目之後,臉色全不禁微微一變。

  人仙何文武,人較機警,這時搶跨一步,強笑著,抱拳大聲道:「啊哈,原來是驪山尹老前輩,難得,難得,坐,坐!」

  鬼臉婆嘿了一聲,旋即厲聲道:「閒話少說,還老身三個徒兒來!」

  三仙聞言,臉色大變。

  人仙何文武,人雖詭詐,但被鬼臉婆單刀直入,一語道破心病,也不禁給驚得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天仙道人胡吉,終究年數較長,比較沉得住氣,這時也跨上一步,故作鎮定地哈哈笑道:「尹老前輩,您這樣說,不是太驚人了麼?哈哈……哈哈!如非彼此均是多年的同道之交,我們三個窮道士被您老一句話嚇成這副樣子,豈不令人誤會到我們是做賊心虛?……哈哈……哈哈。」

  鬼臉婆嘿嘿一笑道:「姓胡的,現在可不是打哈哈的時候!」

  天仙胡吉強笑著又道:「尹老前輩,在我們還沒有弄清楚事實真相之前,您老這般嚴厲指責,未免過於認真了一點!」

  鬼臉婆陰惻惻地一笑道:「胡吉,你真想在老身面前耍這個麼?」

  天仙胡吉依然強笑著道:「尹老前輩,您以為胡吉的這個要求是否過分?」

  鬼臉婆哼了一聲道:「姓胡的,你向老身要證據是不是下」

  天仙道人勉強作色道:「長白三仙雖然只是武林中的三個無名小卒,但如果遇上什麼事,僅憑對方一語定罪,當然不甘!」

  鬼臉婆又是嘿嘿一陣冷笑,同時自身邊掏出那個鬼臉黑符,托在掌心裡,亮向天仙道人胡吉,然後厲聲道:「姓胡的,認得這個麼?」

  三仙對望一眼,全愣了!

  是獨目良羊叔子在無意中說漏了嘴呢?抑或是獨目叟羊叔子為了洗清自己而徹底的出賣了他們三個?……長白三仙感到一陣迷惘,也感到了一陣憤怒。

  地仙道人吳年見師兄和師弟都說不出話來,怕被鬼臉婆將把柄拿定,這時便也跨上一步,朝鬼臉婆拱拱拳,故作正經地道:「武林中人,誰個不識驪山信符?敢問老前輩,此時此地亮出這個,可有什麼特別含義?」

  「吳年,你說話了麼?嘿,嘿,老吳二,你可知老身自何處得到這個的?」

  「尹老前輩,這就新鮮了!驪山信符為您老所有,除了您老信得過的人,您老還會交給誰?至於您老曾將它交給過哪一位,又自哪一位手上收回,那只有您老自己清楚。您老現在拿這個來問在下三兄弟,豈非有意為難?」

  「確是的,吳老二,你反問得很對,長白三仙的機智,我鬼臉婆今天總算親自領教到了!吳老二,老身索性跟你說個清楚好不好?這塊黑符,老身曾將它交給老身的三個徒兒,他們是保了一趟鏢到長白來的,如今,三個劣徒不見了,而老身卻在貴觀門外的竹林內,見到這個,黑符,以及一灘血!三位,你們還有什麼動人的解說麼?」

  長白三仙,又是一怔。

  什麼?這個黑符鬼臉婆是在觀外竹林內發現的?難道是獨目叟羊叔子大意失落?或是雙掌震兩川身上帶有二塊?不,不,兩者皆不可能!以羊叔子之武功和細心,如此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決無輕易失落之可能!再者,雙掌震兩川被劈死的地方,並非出觀人觀的必經之途,縱令羊叔子不小心,又怎會那麼湊巧?至於後者,更不可能成立。鬼臉婆說得很清楚,她交給她三個徒兒的,只是這一塊。

  事情有點蹊蹺,但三仙無法知道蹊蹺出在何處。

  經過了這番折衝,人仙何文武冷眼旁觀,他發覺,鬼臉婆的舉證,雖然愈來愈近乎事實,但她實在也沒有弄清楚事件真相,她只是憑著在朝陽觀外發現鬼臉黑符這一點,在向他們三弟兄虛聲盤套。

  他想,只要他們三兄弟不要自己先漏了口,事情很可安然渡過。

  人仙何文武的膽子壯了!於是,他仰天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後放下臉來,朝鬼臉婆端容大聲道:「尹老前輩,請您老再聽何文武說上幾句!今天,您老驀然降駕朝陽觀,長白三道士,異常歡迎。但容何文武說個笑話,您老對我們三個窮道士的這一份見面禮,實在可有點令人抵受不了!不過,話也得說回來,從您老的語氣裡,我們已經得悉您老今天的處境很不尋常,就是換了我們幾個站在您老今天的地位,是不是能夠做到您老的這份修養,頗成疑問。我們之間,相識也非今日始,所以說,憑著過去的交情,剛才的一切,大可到此為止!至於您老在朝陽觀外發現黑符以及血跡的這一點,憑您老在武林中闖蕩了數十年的經驗,您老不難知道,這種事在武林中可說是屢見不鮮!尹老前輩知道的,我們三個道士在武林中的人緣並不太好,這種事弄到我們頭上來,我們並不驚奇!但假如尹老前輩卻因此而誤會,可就令人不勝遺憾了!」

  這番話,經人仙何文武說來,可謂極盡婉轉捧拍之能事,簡直是無懈可擊,無跡可尋……藏身甬道口的司徒烈,也不禁深佩長白三仙之口才超人……鬼臉婆那等精明的老狐狸,居然也不禁為之語塞。

  沉默了片刻,鬼臉婆冷冷地又道:「敢問三位道友,五日前,夜往哈達客棧,所為何事?」

  人仙何文武忙道:「這話誰說的?」

  鬼臉婆冷冷地道:「有人親眼看到,難道還不能算數?」

  「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三位!」

  「看到了三個身穿道裝的道士是不是?」人仙何文武,放聲大笑起來:「尹老前輩,可別怪何文武又要責備您老人家了!尹老前輩,您老想想看,長白這一帶的道士,共有多少?是否僅只我們朝陽觀的三個?再說一句,人家既能將人殺在朝陽觀外,弄幾件道袍臨時披披,又算得什麼?」

  鬼臉婆又是一愣,看樣子,她似乎頗為後悔沒有將神彈胡飛,飛鏢步准那兩位鏢師一同帶來。不然的話,當面一對證,豈不了當?鬼臉婆猶疑著,偶爾遊目瞥及開在廳壁上的三間密室之間,一咬牙突然臉色冷峻地道:「三位道友的雲房,可否為老身暫時開放一下?」

  人仙何文武,微微一怔。但旋即踏上一步,湊近鬼臉婆,暖昧地低聲道:「報告老前輩,這個,老前輩應該清楚,我們倒是無所謂,只是,對於老前輩來說,恐怕有點不大方便。」

  鬼臉婆瞪目叱道:「老娘見的多了,什麼叫做方便不方便?」

  人仙何文武趁身軀半轉之際,急速地朝天仙地仙兩個道人飛了一個眼色,然後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大聲道:「既是尹老前輩這樣說,恭謹不如從命,兩位師兄,動手呀,上去把門打開點。」

  這時的鬼臉婆,一雙精光四射的鬼眼,不住地在長白三仙的臉面上流眄打轉。她之所以這樣做,也不過是藉此觀察一下長白三仙的神色罷了。長白三仙的淫名,武林中,人盡皆知,密室打開,何堪入目?她鬼臉婆年事雖高,但終究是個女流,以她在今天武林中的身分地位,她真能那樣做麼?

  所以,一見三仙那種坦然無所謂的樣子,她立將鳩頭杖往地面一頓,搗出一聲暴響,三仙愕然止步回頭。

  只見鬼臉婆冷冷地一笑道:「既然三位有此自信,那就算了……今天,我們到此為止,……老身相信,不管是誰,只要是長白道上幾位朋友下的手,我鬼臉婆自有方法查得出來……最後,鬼臉婆還要向三位道友交代一聲:過了今天,我鬼臉婆遲早將會再來一趟,那時候,如果不是來向三位賠禮,便是來向三位討回三條人命。」

  長白三仙,臉色大寬,這時,故意一齊豪爽地哈哈大笑起來。

  鬼臉婆說完,又是一聲冷笑,掉頭便向甬道這邊大步走過來。

  司徒烈暗暗著急。他想挺身出去喝破三仙背城借一的奸計,但又覺得那與他的原意背道而馳,太不夠味……就在這個時候,司徒烈為鳩頭杖搗地的聲響所驚,抬頭望去,鬼臉婆只走了兩步,又已停步轉身過去。

  鬼臉婆的欲去又止。三仙看在眼裡,臉色一齊大不自然起來。

  人仙何文武,勉強笑道:「莫非尹老前輩尚有什麼吩咐不成?」

  鬼臉婆沉吟了一下,然後偏臉冷冷地問道:「喂,何文武,我問你,獨目叟羊叔子那老兒,最近可曾來過?」

  人仙何文武臉色一緊。但立刻大聲笑道:「尹老前輩是問那個老兒麼?哈哈……哈哈……來過,來過,三天二天,那老兒便要來此一趟,老前輩如果要帶什麼口信給那老兒,交代我們三人,准不會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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