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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文束玉旋身望去,石墩上的上官蘭這時已經醒轉。

  上官蘭以一雙失神的眼光瞪著他,眼光中微露詫異之色,文束玉見她神情頗為鎮定,並無出聲喊叫之意,是以走上一步,化繁為簡地低聲匆匆說道:「本人是為營救姑娘而來,並非這裡的人,願姑娘合作,詳情等過了一陣子再說!」

  文束玉匆匆交待過了,又走來門邊蹲身貼耳諦聽,一面以眼光打量著牢內,如發生緊急情況時有無臨時藏身之處。

  腳步聲自外面走道上遙遙傳來,人語也從走道上遙遙傳來:「適才本座對神機護法實在抱歉——」

  文束玉一點沒有猜錯!

  現在說這話的是內堂那位蔡姓堂主,從語氣上可以聽出,先前那名旁觀者顯屬神機處護法之一。

  但聽那名神機護法乾咳了一下道:「蔡堂主好說,都是自家人,這也沒有什麼——咳咳——不過,這老兒既有『鬼斧神工』之稱,蔡兄最好謹慎點,這老兒本身的絕活兒不說,據本座看來,就連貴堂那位司徒老弟的忽然失蹤,都似乎大有問題。」

  蔡堂主連忙接口道:「是的,是的,郭兄所言甚是,本座處置了這老兒,馬上派人出去查點,至於看守這老兒,請郭兄放心,郭兄知道,這老兒雖精於奇技淫巧,但武功則甚稀鬆,有了這副特製鐐銬,加以這些石牢又在本堡腹心之中,老兒縱有通天本領,諒也難以掙脫本堂重重關防——」

  接著,一行似在五號牢前停下,再接著,牢門吱的一聲開啟,然後是那名蔡姓堂主的冷笑聲:「委屈你了,趙大俠,請安靜點休養片刻,本座馬上領人來伺候閣下!」

  文束玉一顆心一下子冷了下來!完了!一切都完啦!

  他在潛意識中,尚寄望在最後關頭有鬼爪抓魂領著鬼斧神工前來搭救,現在,不意鬼斧神工也成了階下囚,他還有什麼好指望的呢?

  要闖入這座魔堡,僅憑武功高是無濟於事的,鬼爪抓魂如果沒有了這位鬼斧神工,還有什麼作為?

  如今,他文束玉等會兒縱能將地牢中人犯全部放出,鬼斧神工在沒有摸清堡中全部機關之前,也是不生絲毫作用的。

  他出入,是憑恃堡中一名上護法的身份,一座天龍大殿中,機關埋伏正不知多少,如果一起向外衝辦得到嗎?

  同時,最討厭的是,他前此惹的紕漏已遭發覺,本來他還可以先放開鬼斧神工暗中先行揣摸一番,而今全堡在大事搜索,和加強警戒之下,他勢將喪失活動的餘地,唉,唉,什麼「鬼爪抓魂」和「鬼斧神工」?全是飯桶!

  五號牢門吱吱一陣輕響,似已啟而復闔。

  接著,腳步向走道一端遠去,忽然,腳步聲一齊全部停下,只聽蔡堂主以疑訝的口氣問道:「神機護法有何指示?」

  跟著是那名神機護法低沉的聲音響起道:「蔡堂主最好在離開之前,先將各牢清點一下,不知怎的本座似乎有著某種不祥之預感。」

  蔡姓堂主啊了一聲道:「是的,是的,多謝郭兄提示,本座這就逐室清點一下。」

  文束玉直恨得牙癢癢的,心下暗罵道:「這廝真是可惡,小爺等會無處藏身,不攔在門口,先將你這個什麼神機護法給一掌斃了才怪!」

  文束玉扭臉望去上官蘭,上官蘭顯然也已聽到外面這陣對話,雙眉皺得緊緊的,這時亦朝他望來。

  文束玉移開視線,繼續搜索室中,可是牢室雖然寬足四五丈方圓,但室內除了一椿一墩之外,別無長物,只要站在石牢門口隨便向裡面望一眼,便可將室中情景盡收眼底,糟糕,這將如何是好?

  文束玉惶然無策,只有再將臉孔貼去門縫上,繼續注意清查各牢之動靜。

  一號牢和二號牢大概是安然通過檢查,當牢門再度發出開啟之聲不久,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相繼發出:「啊,嚴四在這裡!」

  「還有氣沒有?」

  「早就涼透啦!」

  「不好!」

  「什麼?」

  「那妞兒呢?」

  「啊——是的——快——噢,且慢,等看完其他各牢再說,陳老六,快開六七八三座石牢看著!」

  四號是空牢,五號的鬼斧神工剛剛關進去,過了快刀辛立的六號車,便輪到文束玉和上官蘭的這座七號牢了!

  步履雜沓,自走道中傳來。

  文束玉毅然長身而起,吸一口氣,挺挺腰桿,雙手十指握緊,兩根大拇指在曲環著的食指骨節上來回摩動,直到雙掌掌心有汗珠滲出,方纔重新放開,神志靜定,真氣勻調,只等門開後放手拼死一戰。

  忽然,文束玉聽得上官蘭於身後低呼道:「過來!」

  文束玉如夢初醒,對了,他應該盡速解開上官蘭才對呀。

  夏紅雲跑了,上官蘭牢中又藏了一個陌生人,一經發現,上官蘭勢將有理說不清,以上官蘭之出身,與其遭受凌辱,她毋寧會選擇放手一拼的。

  於是,文束玉快步奔上前去,促聲道:「姑娘是否——」

  上宜蘭聽如不聞,緊接著注目道:「閣下究竟是誰?」

  文束玉著急道:「唉,這時候還追問這些做什麼?我是文束玉,記得不,上次在金陽堡我們不是曾在一起——」

  上官蘭一哦,忽將嬌軀一挪,以眼光指著石椿與石墩之間的那塊隙地,用命令式的語氣低聲道:「快,躺下去!」

  身後牢門已在吱吱作響——

  文束玉沒有選擇和考慮的餘地,一個虎撲,趴身臥倒,上官蘭毫不遲疑地嬌軀一側,頭枕石墩,足抵石椿,全身於文束玉身上伏下,披散的秀髮,正好將文束玉略略露出的寬肩和部份面孔掩住。

  牢門打開了,跟著射入一股燈光。

  開門的那名幫徒噓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雖然少掉一個芙蓉女徒,血屠夫和飛花掌的兩個徒弟總算是安然無恙——」

  另外一名幫徒喃喃道:「這丫頭怎麼這樣能睡?前天到現在,就幾乎沒有見她醒過。」

  接著,有人探頭入內沉聲問道:「怎麼樣?」

  先前那名幫徒連忙回答道:「報告堂主,還好,這丫頭安靜得很,不吵不鬧,一天到晚只知道埋頭大睡。」

  蔡姓堂主唔了一聲,冷冷說道:「好,再去八號看看那個老色魔怎樣了。」

  牢門吱吱作響,再度緩緩閉攏,石門一關,文束玉這才感覺到身軀上的負荷,以及貼著自己臉頰的那片香腮,癢麻麻的髮絲,香郁郁的氣息,說也奇怪,在先前上官蘭呼吸均勻,裝睡裝得像極,但在魔徒們離去之後,上官蘭的呼吸零亂了,文束玉自己也一樣——

  不過,這一剎那異常短暫,因為上官蘭很快地便從文束玉身上坐起移開。

  文束玉也坐起來了。

  然而,兩人都低著頭,誰也不敢望誰一眼。

  以致牢室中雖然靜得落針可聞,二人卻無悉於隔室中的人聲話語;好像整個大地都已入睡,所有塵世間種種喧囂已離他們而去,二人現在唯一能夠聽到和感覺的,只有一種聲音,那便是他們自己的,以及對方的心房跳聲。

  沒有多久,隔壁由嘈鬧而靜定,這邊二人卻反而同時為之警覺過來。

  文束玉低聲不安地道:「這次多承——」

  上官蘭連忙攔著道:「別多說了,快點打開我的鐐銬吧;這兒業已無法多留,不管衝不衝得出去,現在也得要硬闖一下試試了。」

  文束玉抄起鏈索道:「姑娘身上有沒有受傷?」

  上官蘭皺皺眉尖道:「傷倒沒有,只是雙肩似乎不怎麼靈活,可能是在我昏迷中,被那批傢伙點了肩並穴。」

  於是,文束玉先為她運勁拗斷手銬和腳鐐,再為她解開雙肩穴道,上官蘭想起身來站,文束玉加以阻止道:「不,姑娘且慢,你先留在這裡活活血脈,等在下去五號石車跟那位什麼鬼斧神工聯絡一下,看那老兒有無脫困之策。」

  上官蘭點頭道:「好的,你去吧,快去快來,現在我們時間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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