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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核案」?那兒核去?

  到判官生死簿上去核核錢仲平三字筆劃有沒有遺誤還差不多!

  錢中護法回完話,大殿上果即寂然無聲。

  中護法錢仲平大步出殿下階,文束玉臉向下,只能看到草坪上濕漉漉的,從小水潭的反光上可以測知此刻約莫為申酉之交,在草坪上走沒多遠,中護法錢仲平忽然一咦停步。

  迎面有人道:「錢中護法這麼晚了還掮著這麼一隻大麻袋到哪裡兒去?」

  文束玉暗暗著急,心想哪來這麼多愛管閒事的,別人掮個麻袋走路,要你關心作甚?

  只聽錢仲平有點詫異地道:「鄭中護法難道——」

  那位鄭姓中護法也很詫異道:「難道什麼?」

  錢中護法低聲道:「我們司徒上護法說,諸兄已在申王二位堂主領導之下在前山有所布置,鄭兄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鄭中護法訝然道:「哪有這回事?」

  文束玉大慌,連忙傳音道:「錢兄不必理他,副幫主認為小鄭這廝身手欠佳,不堪參與這等重大任務,故鄭小弟予以剔除,別讓他知道。」

  那位鄭姓中護法懷疑道:「錢兄怎麼不說話?」

  錢中護法啊了一聲,支吾道:「沒——沒有什麼事,可能是小弟聽錯了——鄭兄這會兒從哪裡來?」

  鄭中護法停了一下方纔答道:「小弟也覺得可能是錢兄聽錯了,因為小弟此刻回來,便是領外堂王堂主之命,要向副幫主請示一件事。」

  錢中護法一愣道:「哦——請示——一件什麼事?」

  文束玉很矛盾,他既想出言穩住錢中護法,又希望聽聽鄭中護法回來請示什麼事,就在這時候,鄭姓中護法業已開口道:「王堂主現在正在載送一名僧人渡江,這名僧人來路異常可疑,他不吃不喝,以致王堂主什麼法子也用不上,用武嘛,王堂主頗為顧忌,因為從對方眼神中可以看出此僧可能身懷某項玄功,所以在兩船相錯時,王堂主便在船頭向小弟發出緊急訊號,希望副幫主立即派幹員躡蹤支援。」

  文束玉怦然心動,暗忖道:此僧莫非就是那夜在三峽附近深夜簫驚百穴幻狐和曹五姑,且被老狐評稱其簫者更勝斷腸簫一籌的那名僧人不成?

  那名鄭中護法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你錢兄想想看,在這情形下,外堂王堂主既無分身之術,又怎會在前山埋伏什麼佈置——」

  文束玉不能再緘默了,於是再度傳音道:「支開他,我們走,錢兄,小弟等下再告訴你原委。」

  錢中護法因而遲遲疑疑地向那名鄭中護法道:「是的,這可以留到將來再向敝堂司徒兄問問清楚,鄭兄有要務在身,小弟不打擾了——」

  接著,二名職階相等的中護法匆匆道別,在向前走出幾步之後,錢中護法扭頭向背後低聲道:「司徒兄,你說——」

  文束玉連忙傳音接著道:「王堂主方面小弟係派嚴老四去聯絡,可能還沒有聯絡得上,咳,總而言之,不要他小鄭參加,全是副幫主的主意,我司徒某人亦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錢中護法點點頭道:「是的,而我們巡察堂這位鄭老弟,為人雖然幹練,談武功,也的確軟了點,副幫主的眼光一向銳利無比,他老人家當然不會看錯人。」

  文束玉暗暗好笑,這種盲目崇拜,有時因可憑之昇遷,有時也未嘗不會因而身敗名裂,此刻這位錢中護法可說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細細想來,真是可笑亦復可嘆!

  出了堡門,文束玉漸漸緊張起來。

  他本預備一出堡門就下手,現在,他忽然改變主意,覺得還是走離堡門遠一點再下手比較妥當。

  天上仍在落著濛濛細雨,地面又濕又滑,錢中護法大步前行之間,忽然腳下一絆,幾乎踉蹌摔倒。

  錢中護法因為肩上掮著一名上護法,對此自然大感難堪,當下羞怒交並喃喃罵道:「真是活見鬼,咦——」

  文束玉忙問道:「什麼事?」

  錢中護法駭然道:「果然,啊,不,不對,怎麼,是本堂的胡老二?」

  文束玉知道事情要糟,當下不敢怠慢,雙臂運力一掙,手自袋內閃電伸出,蟹蝥般一把卡住那名錢姓中護法的脖子,接著,雙足一環一直,蹬脫破裂,藉全身下墜之勢,吸肩一搖,將那名錢姓中護法劈拍一聲摜倒。

  由於事出突然,那名錢中護法不但失去還手之力,甚至在驚駭之餘連吭都沒有吭出一聲。

  文束玉在對方回復神智之前,趕上去一腳踢閉對方的氣海大穴,然後沉聲低喝道:「看在你為人還算忠厚,暫且饒你一命,什麼時候才能被人發現,那就得看你朋友的運氣了!」

  說著,駢指俯身又在對方身上加點了昏、啞二穴,用腳一撥,將對方踢去路邊草叢中,剩下那名胡老二因為早已氣絕身死,別無顧慮,文束玉仍將其一腳踢落左邊深壑中。

  文束玉旋身四下打量了一眼,見前後靜寂無人,正待運步向山外奔出之際,心念一動,忽然忖道:「我如果這樣一走,留在裡面的素衣仙女上官蘭怎麼辦?」

  他接著又想:「夏紅雲業已脫困,自己單身一人無牽無掛,而且又熟諳出入之法,何不重臨虎穴,一方面設法拯救上官蘭,一方面打探打探那名正幫主究竟是何許人?」

  文束玉算計一定,立即轉身再向山中那座秘堡走去。

  他也知道這樣異常危險,不過,他以為事情應該不會敗露得這麼快,只要在天亮以前不出毛病,那麼,他的時間便足夠運用了!

  ▼第十五章 蛇神巧計困牛鬼

  這時約莫初更光景,天空仍在下著毛毛雨,夜色很黑。

  文束玉抬頭望去,堡前不知於什麼時候已經點起兩盞氣死風燈,燈光白慘慘的搖晃不定,在荒山夜雨中份外透著陰森可怖。

  文束玉一路走過去,心中正在盤算著,萬一有人加以駁問,他將如何應答之際,忽聽呀的一聲輕響,他人尚在三丈之外,堡門業已自動開啟,同時自堡樓上傳來一個恭謹的聲音道:「司徒上護法晚安!」

  文束玉精神一振,連忙於暗中提醒自己:「對了,上護法,我可幾乎忘記了我的身份,是的,拿點精神出來!」

  於是,他挺直身軀,雙目平視,大步直入,經過天龍大殿時,殿角處照樣又傳來一聲:「司徒上護法晚安!」

  文束玉於心虛之餘,不禁好氣又好笑,他心想:原來身居高位還有這麼多好處,怪不得做官有時比抽大煙更易使人成癮。

  文束玉毫不費事的一直來到先前這座地下內堂,他因為有了剛纔一次經驗,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暗角裡,自那名正牌司徒上護法身上搜下一面銀質護符。

  內堂中靜無一人,那位什麼蔡堂主以及其他的幫徒們似乎還沒有回來。

  文束玉為了爭取時間,上前打開秘門,一徑進入地下秘道,想先去看看素衣仙女上官蘭是否仍在那座七號石牢中。

  哪想到,文束玉剛將秘門恢復原狀,上面內堂石室中便即響起一片嘈雜的人聲,只聽一人粗聲道:「人呢?怎麼一個都不見了?司徒上護法何在?」

  聲浪愈來愈大了:「司徒上護法——司徒華——司徒華!他奶奶的你們這批狗蛋,上自上護法——嗅,對了,胡二!嚴四!咦,還有錢中護法他也該回來啦,錢中護法,錢仲平!錢仲平!他奶奶的!」

  只聽另外一人這時加以勸說道:「別喊了,蔡堂主,司徒老弟他們也許臨時因事外出,也許在下面密牢中拷訊人犯——」

  蔡堂主的聲音怪吼道:「拷訊個屁,你沒有看到所有的刑具都還擱在這裡沒動分毫麼?」

  勸說的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冷冷地又說:「這些暫且別去管它,本座以為蔡堂主最好先將人犯押下去石牢中,免得副幫主臨時趕來,大家又擔不是。」

  那位內堂蔡堂主忽然沒有了聲音。

  大概這名自稱本座的旁勸者,論身份並不低於一名份堂堂主,前者在火頭上,一時不檢,於口頭上傷及對方,如今理智冷靜下來,猛然發覺失儀,所以一下子成了啞口葫蘆。

  文束玉在地道中直聽得又驚又急,假如秘門打開,上面的人走下來,他將無異於瓮中之鱉,這下怎辦?

  文束玉這時已無暇思考,足尖一點,電射地道出口,匆匆奔去七號石牢前面,腳一蹬,打開牢門,然後飛身撲入以最迅速的手法返身再將牢門閉上。

  牢門剛剛合攏,外面走道上已然響起一串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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