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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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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叟手向地上一指,皺眉遲疑地道:「是的,從他們分別奔向西北的情形看來,他們可能已無赴會誠意了,不過,你老弟現在畫的這個三角形,又代表什麼呢?」 武維之在右下角虛圈了一下,仰臉道:「這一角,代表我們現在站立的地方。」 髒叟不甚了解地點頭唔了一聲。武維之又在左下角虛圈了一下,接著說道:「這一角,將是該幫西行的大部分人馬,抵達後轉變方向的地方,我們姑且假定它是長安。」 髒叟點點頭,又唔了一聲,武維之手指移到三角尖端,恨恨接道:「所謂分道,不過是一種煙幕罷了。而這裡,殊途同歸!兩線會集之一點,很可能便是該幫新的總壇所在地!」 髒叟遙眺西北天邊,凝眸喃喃道:「那一邊,會是什麼地方呢?」 武維之俯首沉思片刻,突然跳了起來道:「快走,我知道了!」 髒叟匆匆回過臉來道:「什麼地方?」 話尚未完,眼角人影一晃,武維之已如飛奔向渭水河邊。頭也不回地,在衣袂破空聲中留下兩個字:「仇池!」 *** 二月初七、初八、初九──三天來,一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總數約莫在三十上下的詭秘人物,正擁衛著一頂綠絨軟轎,向隴西趲程疾行。經馬嵬坡,越五丈原,過扶風,奔鳳翔。 厚厚的轎幔,深深低垂。大隊人馬也分分合合,散聚無常。每離開一處不久,即有一名身穿天藍色長衣、風塵僕僕、雙目如電、氣派豪壯、神色卻透著焦躁的中年人隨後追蹤而至。由於前面這一群經常分開數批,追蹤的金判在頭兩天中,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最後索性改做問轎不問人,才算沒有追丟。 藍衣人追綠絨軟橋,其後又有一名姿色極佳的中年美婦,帶著二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無常模樣的人物追問藍衣人的行蹤去向。再後來,又有一名黑衣少年跟一名破衣老叫化追問前面所有的人,沿路的住民不禁紛紛議論起來。就這樣,像走馬燈似的,三天過去了。 第四天,二月初十清晨,和煦的陽光靜靜地照在隴西荒原上。仇池聳立於荒原中,遙遙望去,活像一隻停止爬行的巨大蝸牛,盤旋而上,雄偉、幽深而蒼郁。 這時,一行服飾各異的武林人物,忽於荒原中出現。行伍中,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頂綠絨軟轎。領先奔馳在前的,則是一匹毛色純黃的追風快馬。馬上坐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的紫衣蒙面人,由於臉上垂有紗巾,面目看不甚清楚。 紫衣人於急馳間,偶爾抬頭,瞥見一峰阻道插天。一聲輕哦,勒韁撥轉馬頭,同時舉臂向後面遙遙揮舞。大隊人馬轟然發出一陣歡呼,立即四下散了開去。三五成群,到處倒臥著。有的縱聲談笑,有的閉目養神,一個個都為仇池在望而顯得寬鬆起來。兩名彪悍壯漢卸落肩上的綠絨軟轎,緊挨轎旁,對面席地坐下,同時各自背袋中取出乾糧,準備食用。 就在這時,後面來路上,突然風馳電掣般奔來一條藍色的身影。來勢之疾,無與倫比!僅三五個起落,即已搶至綠絨軟轎停放處的五丈之內。第一個發現的,是馬背上的紫衣蒙面人。可是,這時的紫衣蒙面人距綠絨軟轎最少也有半里之遙,如想迎接,已是萬萬不及。 「闖轎,金判──」一聲厲呼,荒原中立即陷入一片騷動。 一條條身形,先後竄出,密如飛蝗。紫衣蒙面人鞭馬如飛,也向軟轎亡命趕來。說時遲,那時快!容得一名灰衣老者趕至,藍色身影已進入軟轎五尺之內。 灰衣老者衣襟上繡有金鷹,顯係龍壇金牌人物,眼看落後一步,情急之下,雙掌齊揚。隨著一股強勁掌風,和身向金判後背撲上。金判一聲大吼,猛然頓足回身,向身後橫劈一掌。掌出處,灰衣老者身軀一歪,踉蹌跌出五六步,方始勉強拿樁站住。後至諸人見了,目光一直,衝勢均都為之一緩。 怒嘯急馳而來的紫衣蒙面人,這時尚在十數丈之外,眼看眾人群生怯意,不禁又怒又急地揚鞭暴喝道:「廢點子,快!」抬轎的兩名壯漢,如夢初醒,雙雙轉身,四掌齊揮,合力向軟轎力劈而出。 金判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壞在這兩名抬轎的蠢貨手上!耳聽身後一聲暴響,不禁魂魄俱飛!急急旋身,已晚一步。綠絨軟轎仰天翻倒!轎簾斜捲,一條穿著白衣的身軀,半在轎裡,半在轎外,面地俯臥,一動也不動,顯已氣息全無。 這時,三十餘名風雲幫徒,於三丈外排成一個彎月式,紫衣人控馬居中,緩緩摘下面紗。面紗取去,露出的是一張妖艷無比的面龐,正是風雲幫主彩鳳陰少華。 露出本來面目的風雲幫主,朝躺在地下的白衣屍體瞥了一眼,轉而注目金判,冷冷笑說道:「一品簫最後竟死於金判的追逼,很意外喲?」 這時的金判,豪氣盡消,萬念俱灰!丹鳳眼中噙滿淚水,身軀搖搖欲墜。他沒有理會風雲幫主說些什麼,也忘了強敵環伺的處境,大跨一步,便在屍旁跪了下去。熱淚如珠,滾滾奪眶而出,顫抖著,伸出了雙臂── 就在身心同陷一片空白的金判,雙手顫抖著撫上亡友屍身的這一剎那,一件怪事陡然發生。那個「白衣屍體」,不待金判手至,突然一滾坐起。白色衣袖一抖,露出五根瘦黑有如雞爪般的手指,一屈一彈,五道陰柔疾勁的銳風直奔金判胸前「天谿」、「人迎」、「氣舍」、「靈窗」、「不容」五大要穴。饒你武功通玄,處此情況下,也無招架之力。金判怔得一怔,五穴已被分別點中。 白衣人冷冷一笑,拂衣立起。指劃處,一襲白衫應手裂脫,白衫脫去露出一身黑衣,人也陡然矮了一截。偽裝一品簫的不是別人,正是風雲幫那位太上護法,鬼愁谷主。 三十餘名風雲幫徒,一至縱聲大笑起來。風雲幫主飄身下馬,笑盈盈地來至金判身前,媚眼一斜,俯身笑道:「知道嗎?金判,此即君子可欺之以方也。」 金判由於穴道被點,全身真氣已散。這時人倚轎架,默默地掃了風雲幫主一眼,然後長長噓出一口氣,闔目無力地道:「陰少華,謝謝你了。」 風雲幫主微微一怔,訝道:「你說謝謝我?」 金判淡淡一笑,仍然閉著眼皮道:「雖然這種手段太過卑劣,但現在證明了一品簫沒有死。要死,金判和一品簫也將死在一起。這一點給予韋某人何等安慰,幫主體會不出嗎?」 風雲幫主呆了一下,大為掃興。輕哼著,回身上馬,注目冷笑道:「是的,安慰吧!要死在一起恐怕不僅金判跟一品簫你們二位呢!」金判臉一仰,脣角露出一抹冷傲的不屑之色,沒再接腔。 風雲幫主馬韁一帶,正待向眾人交代什麼時,秋波偶掃來路,突然一聲咦,凝眸自語道:「那幾個又是誰?」未待別人回答,點點頭,接著說道:「噢,雪娘。後面二人呢?對了,大名黑白無常,二個不識抬舉、自尋死路的東西!」金判愕然睜目,忽又搖搖頭,輕輕一嘆,重將眼皮黯然合上。 風雲幫主臉一偏,向著另一匹灰馬上的一名身穿紅衣、眉目妖冶佻達、年約二十四五的少婦問道:「曹香主,你看來人距此還有多遠?」被問話的紅衣少婦,正是在紫陽為「天盲叟」饒命放生的那個總壇執法,已故「九尾靈狐」曹九姑的孫女,「小靈狐」曹瑤姬。 小靈狐稍稍遲疑了一下,注目說道:「似在三至五里之間。」 風雲幫主又問道:「以他們目前腳程,曹香主以為尚須多久方能抵達此間?」 小靈狐想了想,答道:「可能要半炷香光景。」 風雲幫主遙望著,陰陰一笑,忽又偏臉說道:「三老為天盲老鬼救走,『七步艾』雖毒,但以人老諸葛符對藥物常識之豐富,以及老瞎子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力,三老復原自在意中。三老再加上天盲老鬼,不能令人無憂。曹香主說得對,可力敵者,則力敵,否則以智取為佳。本座採用香主首策,金判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雪娘歐陽皓珠,為無憂子獨女,素有凌波仙子之譽,功力不遜金判、一品簫,而遠在昆侖三劍之上。以我們現有的實力,雖不足為患,但力拼終不免損折。曹香主尚有良策否?」 小靈狐俏目滾動,格格笑道:「還不簡單,如法炮製呀!」 *** 雪娘領著黑白無常抵達時,荒原上,又是另一個不同的場面。 她看到的是:綠絨軟轎簾幔低垂,正靜靜地端放一邊,由三十餘名風雲幫徒團團圍著,無隙可乘。風雲幫主控馬注目,一動不動,神色極為端凝。而當前的一片空地上,正有二人相隔五尺,盤膝而坐,四掌遙抵。內力之較量,似已進入最後的生死存亡關頭。迎面坐著的,是身穿黑衣的風雲幫太上護法,鬼愁谷主;背向而坐的,一身天藍長衣,面上藍紗隨風飄動,正是她們三人數日來一直放心不下的藍衣金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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