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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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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弟道:「你難道以為姓段的出手暗算七步老魔,真跟死去的那位賈總管一樣,只是貪圖一筆金錢酬勞?」 白天星道:「為什麼不可以?」 張弟皺皺眉頭,沒有再問下去。 一個人如果以問題答覆別人的問題,通常只代表一種用意:不想就這個問題談下去!白天星既然不願談這件事,他還問什麼呢? 張弟猜測得一點不錯。 白天星見他住口不問,立即扭頭向老蕭喊道:「老蕭,來!」 老蕭來了,滿頭是汗。 白天星道:「天黑了沒有?」 老蕭哈腰道:「快了。」 白天星道:「什麼快了?」 老蕭抹了把汗,期期地道:「快……快……黑了。」 白天星道:「很好,那麼我們也該辦我們的事情了。」 他慢慢站了起來,老蕭向後退了一步。 張弟又緊張起來。 現在他已看出,白天星聲言要殺的那個男人,正是老蕭! 而老蕭無疑也知道了這一點。 因為現在並不是流汗的天氣,同時今天也不是這兒生意最好的一天,老蕭似乎沒有理由要流這許多汗。 老蕭既然知道白天星不肯放他過去,為什麼不趁剛才廳中一片混亂之際,來個腳底抹油呢? 難道這大廳中已有接應他的人。 張弟想著,忍不住轉頭四下望去,因為他不希望白天星變成第二個七步翁。 就在這一瞬間,張弟突然呆住了! 「洪四!」 一個人站在大廳門口,正在朝大廳中四下張望,這個人不是洪四還是誰? 大廳中人,全被張弟這一聲尖叫驚訝得抬起了頭。 不過,他們馬上就弄清了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洪四在鎮上並不是一張生面孔,關心他的人雖不多,認識他的人卻是不少。 「啊!洪四。」 「果然是洪四!」 「天黑了沒有?」 「剛黑。」 「好傢伙!」 「牆上那份無頭告示誰寫的?」 「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 「誰?」 「哩!」 「噢——」 洪四慢慢地走了進來。 老蕭悄然退去。 白天星坐下,長長歎了口氣。 大廳中幾十雙眼光,如今都像利箭似的聚集在他一個人身上,每一雙眼光中,都充滿了無限的驚奇。 「寫無頭告示的人,原來就是這個浪子?」 大廳中忽又出現一片出奇的沉寂。 因為每個人都極想知道:像洪四這樣一個貌不驚人,身份卑微的小人物,何以會被人綁架? 綁架的動機何在? 而他跟這個姓白的浪子,又是什麼關係? 而這個姓白的浪子,又何以能憑三言兩語,隨便放放空氣,就能使綁架者安然獲釋歸來? 於是,大家的目光,又從白天星身上,慢慢移去洪四身上,想聽聽這個無故被人綁架的車行老闆說什麼。 洪四走過來,好像顯得很高興似的道:「你們果然在這裡!」 白天星拉開一張凳子,示意他有話坐下再說。 洪四坐下之後,掃了兩人一眼道:「昨夜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你們猜我今天一整天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白天星沒有打岔,只於眼光中露出詢問之色,他知道每個人都在等著聽洪四的,一定不高興這時有人從旁插嘴。 洪四皺了一下眉頭,接下去道:「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夜裡,我去七星莊跟柳二胖子玩牌九,一直玩到五更將盡,散場之後,我從莊內走出來,突然打陰暗處,閃出一人……」 大廳中更靜了。 「那位元仁兄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他拔出一把匕首,頂在我腰眼上,要我識相一點,乖乖地跟他走,不許聲張。」 白天星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我說我也是輸家,身上只剩下兩吊錢,哪曉得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賞了我一刀!你們瞧,就在這裡。」 衣服上果然有個洞,還可以看到一片已變成暗褐色的血漬。 白天星點點頭,仍然沒有開口。 洪四說到這裡,兩眼望向桌面,似乎餘悸猶存,想喝杯酒壓壓驚。 但是,桌上沒有酒,只有冷茶。 他只好乾咳一聲,接著說下去:「我——只好忍痛住口,乖乖地跟他走。他押著我走去鎮後那座五通祠,祠內已有一人等在那裡,那個人我也不認識。然後,他們開始盤問我,問我認識你白頭兒多久?你白頭兒武功是跟誰學的?師父叫什麼名字?平常用什麼兵刃?」 張弟暗暗皺眉,洪四並不笨,當著這許多人,為什麼要說這些呢? 他偷偷瞥了白天星一眼。奇怪的是,白天星不僅沒有攔阻之意,神色之間,似乎還在鼓勵洪四快點接著說下去。 「你白頭兒想想,這些叫我怎麼回答?不錯,你白頭兒待人好,沒有脾氣,不拿架子,我們一起喝過酒,也一起賭過錢。可是,天曉得,要不是大家說你是這位張兄弟的師兄,我洪四根本就不知道你白頭兒練過武功!」 張弟暗暗松了口氣,原來是他白操心了。洪四不僅不笨,事實上比他想像的還要機警得多。 「他們見我樣樣都回不知道,十分惱火。其中一個又亮出匕首,馬上就要給我顏色看,另一個則勸他忍耐些,慢慢來。勸解的那位,一方面開導我,要我實話實說,免受皮肉之苦,惹火了他那位夥伴,到時候他幫不了忙。」 白天星終於忍不住,插口問了一句道:「後來呢?」 這無疑也是現在每個人都想問的一句話。 洪四端起冷茶,喝了一口,緩緩道:「後來,就這樣耗著,他們還讓我躺下,也不給我吃的,直到太陽快下山,其中一人忽然走進來,把另外那人喊出去,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然後他們就告訴我說,你們師兄弟在熱窩等我,叫我快來。我現在來了,你們果然在這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廳中人人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因為洪四說了這老半天,有用的話,並沒有幾句。 大家僅能隱約聽出,綁架洪四的那兩人,似乎跟白天星有段梁子,但又不敢向白天星直接下手,他們以為洪四是白天星的朋友,所以才把洪四綁去,想先從洪四口中,摸摸白天星的根底——如此而已! 白天星喊來老蕭,吩咐道:「洪四既已無恙歸來,那份告示可以拿掉了。」 老蕭哈腰道:「是!」 白天星又轉向洪四道:「那兩位朋友也許只是拿你開開玩笑,既然沒有發生什麼事,就不必再去提它了,回去洗個澡,換換衣服吧!」 洪四苦笑著歎了口氣,懶洋洋地站起來走了。 他示意張弟先走一步,自己則繞去靈飛公子座前,俯下身子,低聲笑道:「只要文章真的好,總會有人欣賞的。我說我的文章還可以,公子現在該相信了吧?」 長街上冷清得像大年夜。 家家店門都已緊閉。 天空無星無月,只有冷風撲面如刀。 兩邊店門縫罅中雖有燈光笑語傳出,但朦朧的燈光和隱約的笑語,完全像是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它在陰暗的長街上灑下誘惑,卻並未給長街上行人帶來絲毫親切與溫暖。 冷風中夾著泥沙,也夾著斷續淒厲的狼嗥。 難道狼群也已嗅到了血腥氣? 張弟走在黑暗中,不時扭頭向身後四下張望,好像那些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裡,隨時都會有人跳出來似的。 白天星長長歎了口氣道:「只不過一壺毒酒,一支冷鏢,就使你緊張成這種樣子,以後的日子如何打發,真叫人替你擔心……」 張弟面孔微微一熱,忍不住有氣道:「那得問你啊!」 白天星轉過身來,揚臉道:「什麼事問我?」 張弟瞪眼道:「你如果少賣點關子,老老實實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心裡有了底子,又怎會如此緊張?」 白天星目光轉動了一下,道:「你想知道一些什麼事?」 張弟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白天星微笑道:「不要緊,一件一件地來。」 張弟道:「我想知道的第一件事是,如果洪四真的出了意外,你說的那一男一女,究竟是指誰和誰?」 白天星道:「男的是老蕭。」 「女的呢?」 「何寡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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