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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九


  周寬落下之際,沈執事也跟著落下,他飄落的方位,依然隱隱擋著周寬往內竄入的路線,不過當周寬與沐執事見禮互相敘話時,他突然一怔,跟著口唇微動了動,似乎正向某人傳音,然後居然就這麼轉身離去,也不理會周寬和沐長老了。

  周寬雖然看著沐長老,但一直注意著沈執事的動靜,見沈執事離開,周寬訝然對沐長老說:「聖主真在閉關?」

  「嗯……這個……」沐長老輕歎一口氣說:「吳左輔已允你探望聖主,就由老夫領路吧。」

  果然不是閉關,那剛剛為什麼白打了一場架?周寬雖然狐疑,但此時畢竟不適合詢問,既然沐長老要領自己進去,一切就等見到聖主再說。

  沐長老當初並未飛出外空,是以功力也未消退,他領著周寬,熟門熟路地往地底飄飛,沒過多久,便直入地底深處。

  這時周寬卻覺得有些怪異,雖然他來訪次數不多,也沒用心記憶路途,不過感覺上,通往密室不是這麼走;但周寬頗信任沐長老,所以仍沒吭聲。

  兩人這麼一前一後飛行,越是深入,沿路岔道上侍衛也越來越多,最後終於到了一個封閉的門戶之前,沐長老落地回頭說:「聖主於此休養。」

  到了這兒,周寬可以完全確定這裡絕非密室,但聖主確實未必非得留在密室中,周寬見沐長老推開了門,跟著讓開門戶,當即邁步而人。沐長老並未跟入,只在外面緩緩帶上了門。

  裡面是個還算寬敞的長型廳房,房中陳設簡單樸實,石造桌椅靠著兩面牆壁排立,對門的另一面,三排石造長階上去,有一塊方約兩公尺餘的半人高正方形平臺,聖主正端坐其中,臉上還掛著和藹的微笑。

  周寬一見聖主,立即松了一口氣,但隨即有些奇異的感受,仿佛有什麼地方不對,一時又想不出來。

  聖主望見周寬,緩緩點頭說:「你還是來了。」

  「聖主……」周寬剛一開口,便察覺到矮台旁多了一個沒見過的老者,他目光轉過,馬上微微一驚。

  此老身形高瘦,下垂的嘴角刻出兩道深刻的紋路,一頭白髮和滿是皺紋的老臉,顯現了歲月的痕跡;一般聖殿年老高手,臉色異常紅潤,看得出來功力深厚,但此老卻是完全不同,有些泛灰的臉色顯現出十足的老態,從外表上看,只像是個精神瞿鑠的高年長者。

  但周寬為什麼吃了一驚呢?卻是周寬隱隱感受到那老者周圍有一圈似有若無的氣場環繞,若非周寬對能量起滅有一定的體悟,還未必能感受清楚,而那圈氣場雖說似有若無,卻十分活潑,仿佛在一瞬間隨時可以爆聚出大量能量,這種矛盾的感受,讓周寬不由得上下打量這名老者。

  老者望見周寬,卻也有點訝異,周寬行走之間,似有似無隱隱牽繫著天地能量,這該是天人合一才有的狀態。天人合一本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但一般天人合一多從腦門與天地能量聯繫,雖有些功法別出蹊徑,選擇其他要穴建立管道,但周寬卻似乎全身皆可聯繫,又似乎全身皆無聯繫,找不到一個確定的聯繫之處,但外界能量又明明與他動靜相應,真不知道怎麼回事。

  周寬與老者彼此對視,目光中都有些驚疑,此時一旁的聖主緩緩發話:「周寬,見過未來的聖主,吳左輔。」

  原來這老頭就是吳左輔?周寬微微一凜,聖殿中除聖主與長老團之外,此老可能是功夫最高的一位,難怪怎麼看也看不透他的虛實。

  周寬看在聖主的面子上,向吳左輔微微一禮說:「見過吳左輔。」

  「周賢侄免禮。」吳左輔回了半禮,回頭對聖主微笑說:「聖主之子果然不凡,連老夫都看之不透,才三十出頭,功力、境界俱臻頂點,可敬可畏。」

  「喔?」聖主目光一亮,高興地望向周寬說:「你身體的問題全解決了?」

  周寬才要點頭,突然一驚,想出了剛剛讓自己覺得不妥的地方。

  一直以來,聖主一見到自己,馬上就能摸透自己修練的狀態,怎會等到吳左輔說出後才一副意外的模樣?而且聖主與吳左輔又是不同,整個人看起來似是功力全失……本來聖主功力登峰造極、反璞歸真,以往從外表確實也看不出聖主是否身為高手,但如今周寬大幅進步,感受依然如此,就讓周寬感到有些怪異,此時發現聖主感應不到自己的變化,周寬終於確定聖主功力已失。

  他大吃一驚說:「聖主,您身體怎麼了?」

  第六章 軀體之秘

  周寬沒叫自己老爹,聖主頗有三分意外,不過他也不見怪此事,畢竟兩人相認以來,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聽見周寬問到自己身體,他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只和聲說:「吳左輔說我在閉關,是我的意思。」

  怎會如此?周寬一怔說:「您不想見我?」

  「也不是。」聖主搖頭說:「你來了我很高興。」

  那又為什麼要騙自己?眼前的情況似乎不適合追問此事,周寬望望吳左輔,輕咳了一聲說:「我有點重要的事情想向聖主報告。」

  聖主目光掃了左輔一眼,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說:「吳左輔對我十分關心,所以不願離開,真有什麼事不好意思讓他知道,用傳音跟我說便是。」

  周寬聽來聽去,陡然想通,聖主恐怕身體真的出了問題,壽命已經無多,而他上次已經說過,不願告訴吳左輔密室之事,而吳左輔當然更不願自己知道此事,只是他卻不知聖主早已將此事告知自己。

  而聖主既已失去功力,自己無論對聖主說什麼,最後拿主意的還是吳左輔,自然不怕自己對聖主傳音,而一開始聖主與吳左輔都不想讓自己進來,兩方雖想法不同,但都一樣想避免日後的問題。沒想到自己越鬧越大,也許聖主得知後,索性安排吳左輔在一旁監視,自能讓左輔一派釋疑。

  但話說回來,到了最後,他們恐怕也會疑心起自己,不過這件事不用急著操心,到時候再說。

  想到聖主身體出狀況,李鴻才是聖主之子的事情反而不是這麼重要了,周寬上前兩步關心地說:「您……身體怎麼了?」

  「先隨便聊聊也好。」聖主微笑說:「我一切事務交卸妥當之後,便嘗試著將精氣神化入天地,若能成功,當能抽離這個皮囊而存在,不過……失敗了。」

  失敗了也不該喪失功力啊?周寬皺緊眉頭,不知道該如何發問。

  聖主看出他的疑惑,接著說:「我功力隨神識散出體外,身體少了護持,雖外貌因生機幾近停止而未老化,軀體變異卻加速發作,當我確認無法成功而收納神智,功力已無法收回,所以……我已隨時可以離開,今日能見你一面再去,我已無憾。」

  聖主的意思是……他縱然已喪失功力,仍可依自己的意願,選擇離開人世的時間?周寬楞楞地說不出話來,當此情景,應該告訴聖主李鴻的身分嗎?他會喜還是會憂?若此事公諸天下,等聖主撒手而去,新任的聖主,又會不會對付李鴻?

  周寬思索時,一旁的吳左輔臉色十分沉重,緩緩說:「聖主萬不可就此舍我們而去,伯紀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聖主指引。」

  「吳左輔德高望重,眾人同欽,聖殿有你管理,我很放心。」聖主微微一笑說:「我一直有些掛念著的,反而是周寬……你過來。」

  周寬回過神來,走近聖主台下,見聖主又招了招手要自己上去,周寬只好拾階而上,跪坐在聖主身旁。

  聖主輕撫著周寬的肩膀,柔聲說:「有件事情,我一直無法決定,所以一直留在人世;今日你來,我本下決定不與你見面,沒想到你居然沒大沒小地胡鬧起來。」

  聖主畢竟一直把自己當親生子,周寬感動之餘,低下頭說:「孩兒魯莽。」

  「但我也因此改變心意,決定見你一面,怡好吳左輔與你都在,有一件事情,我想拜託未來的聖主同意。」聖主緩緩說。

  吳左輔似乎沒想到聖主會說出這番話,他老臉上眉頭微蹙,疑惑地說:「聖主此言,伯紀不明。」

  「心劍是聖殿不傳之技。」聖主臉色多了三分傲然,緩緩說:「但這百多年來,在我的揣摩下,也研究出了不少心得,相信有些妙用,當初七祖也沒能體會。」

  吳左輔仍不明白聖主之意,只能虛應了兩聲。

  聖主目光轉向周寬,接著說:「吳左輔應知,心劍之法,非人人得以修練,七祖子嗣傳承早失,我又只有周寬這個兒子,聖殿就算再傳千年,恐怕也找不到一個人修練心劍之法,此功法可能就此成為絕響……我當然希望周寬加入聖殿,傳承心劍之術,但他生性疏懶,又不懂禮數,實在不大適合聖殿,卻不知左輔可有好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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