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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五


  徐苞雖然弄不清,但他卻心裡有數,現在的狀況,敵方兩族只是在考慮先吃掉人族還是先毀掉對方,北軍在這場戰役中,已經沒什麼籌碼可以用了,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該乾脆些早一步自絕,免得眼看著一切成空?

  在這樣的混戰中,士兵與將領自然都有傷亡,但高手的存活機率畢竟大上一些,除了階下囚之外,徐念、徐乃兄弟,陳儒雅、陳儒庸兄弟,唐贛、關勝男夫妻,鐵仇、尼成等人,除了身負不同的輕傷外,總都還能戰鬥。

  眾人的心情,當然不會比徐苞好到哪裡去,其中心情最複雜的,只怕就是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鐵仇了。

  他受劉禮之托假意投降,暗中掌控了原本中軍大部分的人手,準備在適當的時候改變情勢,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麼一陣亂打下來,部隊為了自保,除了拚命之外,也沒有什麼好保留的,到了現在,就算藉著大軍反撲徐苞,又有什麼意義?

  而最無奈的,可能是東極陳氏兄弟吧?他們在陳康牽線之下,投入了劉禮的陣容,沒想到沒多久後陳康就死在徐定疆手中,劉禮似乎也不怎麼看重自己兄弟,只派了個龍將幹,在心懷怨怨的情形下,與徐苞一拍即合。反正當初父王陳克的東極王位便是徐苞推上去的,如今兄弟跟著他,想來也沒錯,怎知一開始的情勢大好,一轉眼就變成夕陽晚照,就算在這一戰中逃得一命,人族中怎麼還有自己立足之地?而當初同門習藝的人,劉芳華貴為公主暫且不論,徐定疆當可南面為王,陳東立也在南角城部隊中率兵,眼看這一次的勤王大功輕輕鬆松就能拿下,怎麼一樣是人,境遇就是如此不同?

  徐念、徐乃、唐贛夫妻,縱然失落,反而不怎麼後悔,這樣的抉擇,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如果天意如此,除了拚死一戰之外,也沒什麼選擇了。

  眾人群聚一處,彼此無言以對,耳中充盈的則是傷兵不間斷的哀嚎聲,徐苞被這股不算安靜的沉默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強打起精神,打算說些激勵人心的話,但話到口邊,又覺得說了也沒有效用,正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時,忽然聽到四面傳來驚呼聲,慢慢的,喧鬧的聲音傳了開來,似乎部隊中有許多人發現了異常的事情。

  眾人都注意到了這情況,不禁愕然四顧,卻見許多人都抬頭往天上望,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隨之而望本是人的天性,幾乎在同一時間,眾人都仰頭看去。卻見一個臉色慘厲、面容清秀的持劍女子有如鬼仙般的飄浮在十餘公尺空中,她的左手由腕平滑的斬斷,似乎是剛剛才受的傷,被內勁凝止的血脈,仍緩緩的外滲,正一滴滴的向下方滴落。

  「芳華……芳華郡主?」不承認劉然地位的人,自然這麼稱呼劉芳華。

  雖不滿意,不過這種末節已經不是重點了,劉芳華冷冷的凝視著徐苞,沉聲說:「白浪呢?劉禮呢?」這是她飛來此處,想殺的頭兩個人。

  問題是這兩人一個不在,一個卻也無法出現。眾人面面相覦之際,劉芳華已經不耐的運功大聲說:「劉禮、白浪,你們兩個出來!」

  這一聲傳出去,驚動了本來未必能察覺的熊、蛇兩族,他們突然發現有人飄浮在人族部隊中央,兩方立即提高警覺,若被這人取走泰古劍,可絕對追不到。其中宏侖更是敵意大起,這人剛剛呼喚自己朋友白浪的聲音中滿是殺機,莫非是白浪的敵人?而托托多則頗感迷惑,除了徐定疆之外,人族中還有人會飛?而聽到是找劉禮的,更是讓兩方都大起戒備,莫要反而被人漁翁得利。

  劉芳華壓根不管部隊外兩族的騷動,她見自己這般發喊之後,這兩人居然仍不出面,劉禮貪生怕死已經夠奇怪了,白浪居然……他難道想規避自己的誓言?劉芳華再怎麼氣憤白浪,也從沒把白浪當成卑鄙小人,今日呼喚白浪卻不見蹤影,她氣苦無法遏制,大喝一聲:「躲?我殺到你們出來!」話聲一落,劉芳華兩手一抬,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大土山,向著下方的眾人轟然砸下。

  打起來了?宏侖眼看不妙,且不管白浪在不在,泰古劍可不能被搶。他一聲令下,熊族大軍毫不保留,向著人族部隊一擁而上。托托多眼見如此,他如何還能再等,亦立即下令全軍進撲,兩方皆不顧對方的狀態,這個時候,先趕到部隊中心找到劉禮的就是贏家。

  劉芳華一出手就是「幻靈大法」,她畢竟心裡有數,在千軍萬馬之中,就算自己有無窮盡的內息,也終究會被耗光,除了施用「幻靈大法」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但土山一下,下方眾人自然合力上擊,只聽轟然一聲爆響,土塊碎成散末四面激飛。劉芳華眉頭微微一皺,「幻靈大法」雖說對付不了國使級以上的人物但這下面難道都是這種人?劉芳華目光望見唐贛夫妻,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她手一揮,以「幻靈大法」禦使著長劍飛射唐贛,點地間雙足紅光一閃,一掌揮向關勝男。

  唐贛見長劍襲來,他立即險險一蹲身,哪知長劍刺了個空時,忽然一轉,由上而下的劈了過來,逼得唐贛在地上連滾十來圈,這才勉強逃過這一擊。

  他才抬起頭,卻聽另一邊關勝男一聲慘呼,被劉芳華一擊打飛十餘公尺,毫無知覺的滾倒在人堆之中。她畢竟沒老公好運,劉芳華的「透骨擊」可是結結實實的功夫,天下間能接下的人屈指可數,關勝男避無可避下全力一接,不但被劉芳華擊飛兩支青戈,連兩臂的尺骨與橈骨都同時折斷,雙掌更連著劉芳華威猛的勁力重重的擊打在胸膛上,她就這麼直飛入人堆。

  唐贛驚呼一聲,拚了命的向著劉芳華撲擊。劉芳華發覺「幻靈大法」固然有惑敵耳目、先聲奪人的效果,但論起實際威力,還是不如實實在在的內力轟擊,何況自己的「透骨擊」聲勢雖遠不如白浪的功夫,但用起來其實也不差。劉芳華信心提起兩分,向著唐贛又是一掌,直把唐贛轟出老遠,看來也是不活了。

  這丫頭片子期人太甚!徐苞眼看兩大將在一瞬間被打得生死不知,他顧不得部隊外兩族的蠢動,怒吼一聲:「大家上!」在人人自危的情況下,所有將領一起湧上,向著劉芳華攻了過去。

  劉芳華暫時摒棄了「幻靈大法」,足踏紅雲,有如鬼魅般的在眾人中電閃趨避,尚未修練密室武學之前,劉芳華的速度已經是一等一的,如今一全力施展,誰能攔得住她,不到幾個呼息,尼成一聲慘叫,亦向外飛摔了出去。

  可是劉禮、白浪還是沒出現,莫非自己殺的人不夠多……還是不夠重要?劉芳華目光一轉,望見陳氏兄弟,劉芳華心一軟,畢竟與他們同門學藝十余載……劉芳華閃身避過徐苞一掌的同時,突然看到英挺的「威揚護國使」徐念……這家夥竟然有幾分像白浪?劉芳華心意已定,一面閃避,一面向著徐念的背心欺了過去。

  徐念自然也是圍攻群眾之一,他眼見劉芳華來去似電,掌中雖蓄滿焚天掌勁,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該發出去。正焦急時,突然間身後一股龐然殺機陡然出現,徐念心中一驚,翻身就是一掌轟了出去,果然劉芳華在這瞬間已經欺到身後,兩人掌力一對,徐念胸口一窒,往後直飛了出去。

  「不愧為護國使!」劉芳華冷冷的哼了一聲,徐念乃藉力而退,與先前數人無力飛翻完全不同,恐怕並沒有什麼大的傷害。她沉著瞼,見徐乃正為了援救徐念而狂吼撲身過來,她一頓足說:「看你能退到哪裡去。」

  話聲一落,劉芳華突然一閃,徐乃立即撲了個空,只見劉芳華倏忽間已再度迫近徐念。兩人掌力再度相擊,徐念又一次飛退,劉芳華卻毫不停歇。縱然在每次對掌之間總有一絲停留,但她的速度實在太快,徐念還沒穩住氣,她已經再度攻上,徐念內傷越來越是沉重,口角緩緩的滲出鮮血,但他也激起了拚搏的意志,與劉芳華這麼硬碰硬的一掌掌幹了起來。

  在劉芳華追殺徐念的過程中,徐苞等人自然全力攔阻,但劉芳華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帶著股一往無回的拚勁,每每在閑不容發之際閃過對手的掌襲,也因此除非劉芳華掌力逼到近身,徐念也不敢貿然發掌。

  眼看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徐苞突然立定,向著四面下令:「所有人出手,殺了這丫頭!」

  這一聲命令指揮的是眾人族官兵,但誰肯上去送死?四面圍觀的官兵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看誰也沒踏上半步,當然也跟著明哲保身。

  不過官兵雖沒接近,徐念可是逐漸往外退,劉芳華毫不停歇的沖入人群中,殺紅了眼的她怒吼一聲:「擋我者死。」雖然只有一手,但洶湧而出、無窮無盡的掌力向著四片八方狂飄,人遇人倒、土石亂飛,而在這種情況下,徐苞等人的援救反而受到阻滯。徐念逃之不及,終於被劉芳華一掌印到胸前,他胸膛中招的刹那,勁力直透而出,背心猛一個炸了開來,血肉碎塊激射出數公尺,徐念臉上掛著一抹慘然的悲憤,就此陣亡。

  徐念一死,徐乃彷佛瘋了一般的向劉芳華追擊,但劉芳華反而沒有立即還手,徐念臨死前的目光,讓她突然冷靜下來──殺這些人做什麼?劉芳華一掌爆出,掌力逼的徐乃往後急滾,她仰天狂叫:「白浪:你倒底躲在哪裡?給我出來!」

  「你是誰?」一聲怪裡怪氣的問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原來白浪沒出現,宏侖、海巴、掌克同等三人已經先一步殺到人堆。

  徐苞可大吃一驚,回過頭望,這才發現整個人族士兵已經四分五裂,熊族、蛇族已經近在咫尺,也因此宏侖等人才敢這麼大膽的欺近中樞。徐苞愕然四面瞭望,卻沒見掌控中軍的鐵仇……莫非他先一步逃了?

  托托多、魚屠、遠比忽三人這時也到了,不過蛇人十分多疑,正遠遠的看著情況,不敢貿然接近。

  劉芳華目注四方,沒想到人族的官兵如此不堪一擊,而劉禮一直沒能出現,更是不合常理,她沉默著環視四面,沒理會宏侖的問話。

  同樣的問題也在宏侖心頭湧現,既已打入人族中心,怎麼仍沒見到劉禮?莫非他化裝成小兵溜了?對熊族人來說,恐怕無法分辨……想到這裡,巨集侖不再管劉芳華,向著徐苞怒吼一聲:「劉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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