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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七


  且不管剛剛是不是聽錯,聽說劉尉達當初只抓了五隻,若是當真死了四隻,那可真是只剩一隻,徐定疆可有些擔心,自己若是劉尉達,必然不敢再把五黃留在此處,那麼五黃豈不是又會被帶走?

  「大黃……你還活著……」劉尉達的聲音中透出了幾分驚異與悲哀,徐定疆這時也聽到了一聲衰弱的騔獚嘶吼聲,看來剛剛聽到的搔抓聲可能就來自這只騔獚。

  正想間,另一面卻是傳出了一聲懶洋洋的嘶吼,徐定疆一怔,終於忍不住又踏前了數步,想到轉角偷窺。

  躡手躡足的徐定疆還沒走到轉角,卻聽得劉尉達十分悲痛的說:「五黃……你醒了?」

  剛剛送來的醒了?徐定疆探出頭,卻見劉尉達悲痛的望著那扇囚室窗口,老淚縱橫的說:「五黃,除了大黃,它們……它們……」

  他話沒說完,因室中已經傳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悲嘯,在這麼密閉的地底,徐定疆被震得耳膜發疼,有些不大好受。

  「怎麼會這樣?」騔獚似乎真的聽的懂人言,只聽劉尉達接著說:「明明不該如此的?」

  悲嘯聲又再度傳出,剛著便是砰的一聲沉悶的重響,似乎是名為五黃的騔獚正撲擊著囚門,劉尉達退了半步,顫聲說:「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劉尉達不像是怕它們……也許真是歉意,徐定疆有些黯然的心想,劉尉達飼養這群動物數十年,只怕是除了二供奉之外最親的了,這時忽然死了三隻,他當然十分難過。

  不過這時劉尉達卻沒再度打開口牢,只咬咬牙說:「你怪我也罷……既然如此……」

  劉尉達倏然沖入了另三個囚牢中,將看似斷氣的二黃、三黃、四黃,以及還有一口氣的大黃托了出來,一面轉過頭說:「五黃,我先把大黃它們帶出去……」

  話聲未停,五黃已經叫囂起來,劉尉達一怔,還沒說話,遠遠地樓的入口處忽地呀然一聲,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哥,你又與那幾隻畜生攪在一起?」

  劉尉達一皺眉,五黃的嘶吼聲卻是更響了,劉尉達有些不高興的說:「二弟?

  你來做什麼?它們不喜歡你。」看來便是因此,劉尉達才不願在劉尉莽在的時候探視騔獚。

  徐定疆又縮了回去,兩個老人家都在,若被發現了可連逃都沒機會了,卻聽劉尉莽哼了一聲說:「皇上又要送人進來。你絕猜不到是誰。」兩人雖然依然沒見到面,不過這一小段距離自然不礙於談話。

  劉尉達這時哪有心情管劉尉莽送進什麼人?不過會送到自己兩兄弟處的必不是一般的人物,劉尉達哼了一聲說:「難道又是什麼國使?不會是定疆那鬼靈精吧?」

  「鬼靈精」是徐定疆少年時,兩老對他的膩稱,徐定疆許久沒聽見,驀然聽見,實在有些感慨。

  「差一些。」劉尉莽難得的笑了起來,哼了兩聲說:「當年名震天下,一個人便把咱們北軍功勞都蓋過的人物。」

  這是說誰?徐定疆已經冒出了冷汗,卻聽劉尉莽詫異的說出他最怕的兩個字:「徐靖?」

  「答對了。」身著灰袍的二供奉劉尉莽,帶著一個面色清朗的中年人緩步走到劉尉達所在的甬道,一面說:「鎖匙在你那,選一間吧。」

  「我只帶了騔獚牢門的鎖匙。」劉尉達神色又轉為黯淡,有些無奈的說:「不過沒關係,隨便選一間給他住就是了。」

  徐定疆忍不住又極慢極慢的探出頭來,看見那面色怡然、全身毫無束縛的中年人──不正是自己老爸?

  徐定疆總算還沉的住氣,極慢極慢的吸了深深的一口長氣,再極慢極慢的呼出,但心裡的激盪依然無法平靜,老爸怎麼會被關進來的?他與皇上的交情不是不錯嗎?

  算是老天幫忙,劉尉達心裡也有一樣的問題,他一面隨手指了一下已經打開的牢門,一面問:「徐王爺怎麼得罪了皇上?」

  徐靖臉上十分平靜,但仍看得出來有一絲絲的感慨,他緩緩說:「多蒙大供奉關心,徐靖遭皇上誤會,相信不日便可昭雪。」一面緩步走入了囚牢中。

  「要他兒子出現了才成。」一旁的劉尉莽補充說:「皇上也說了,相信王爺並未涉案,不過若不關了他,那個鬼靈精未必肯出現。」

  這下可輪徐定疆一頭霧水了,自己犯了什麼事?可惜這次劉尉達卻沒這麼有興趣,沒替徐定疆發問,只哼了一聲說:「我就知道那個鬼靈精早晚會出事,這下惹了皇上,看他還有什麼把戲可變。」一面把門砰的關上,再取出鎖匙鎖住了大門。

  劉尉達在忙的時候,劉尉莽拉開小窗說:「徐王爺,上面的氣孔會定時掉下食水,裡面除了不便洗澡之外,衛生設備什麼的倒都還不錯,你若在食物上有什麼特殊的需求,跟老夫說一聲,老夫會替你留意。」

  「多蒙二供奉關懷。」徐靖的聲音傳出:「得充饑渴即可。」

  這時劉尉莽才轉過頭,望著那四隻倒在地上的異獸說:「大哥,你的寶貝們怎麼這付德性?」

  這下提起了劉尉達的傷心事,劉尉達長歎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它們四隻在幾天前我輪流運來,後來因為芳華丫頭的事,才把五黃緩了兩天,沒想到竟……

  多虧了芳華,不然五黃……」

  「死光就算了!」劉尉莽似乎對騔獚並沒好感,他哼了一聲說:「這樣也好。」

  「我要把它們帶回去。」劉尉達轉過頭說:「今日沒帶『定魂煙』,我下次再把五黃帶出去。」看來劉尉達不願運送清醒的騔獚。

  「我幫你一把。」劉尉莽正要將手伸向地上的騔獚,忽然那只騔獚腦袋一翻,向著劉尉莽的手便咬了過去。

  這一下雖然勢若電閃,仍沒能咬到劉尉莽,不過他確實嚇了一跳,閃出五公尺瞪眼說:「大哥!」

  「啊,我忘了。」劉尉達帶著歉意說:「大黃還有一口氣……不過看來……」

  「宰了它算了!」劉尉莽哼了一聲,手臂驀然一閃,一股氣勁發出銳嘯,無端端的向著大黃直削了過去。大黃猛然一聲低嘶,但仍無法挪動身體,眼看無法閃避時,劉尉莽已經攔在大黃的身前,他也沒動手,只聽噗的一聲,那股氣勁就這麼消散無形,劉尉達聲中微帶怒意的說:「二弟,你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哼。」劉尉莽說:「不管就是了,你到底要不要走?」

  「這不就走了嗎?」劉尉達也不大愉快,托起了已死的三隻騔獚,正想帶大黃時,卻見大黃的雙目中露出怒色,憤憤的望著自己,劉尉達心裡一沉,看來大黃也恨透了自己,劉尉達心想,若讓還有一口氣的大黃與自己二弟一路走,搞不好大黃活活氣死那可不划算,反正看來它也無處可逃,自己手中既然托著三隻騔獚,也不方便再帶一隻活著的,還是待會兒再來……想到這兒,劉尉達重重的一頓腳,將大黃棄之不顧,隨著劉尉莽的身影緩緩而去。

  都走光了?徐定疆聽到地牢門戶又傳出關門的聲響後,又呆了好片刻,這才掀起蒙面頭罩,探出頭來抹了抹頭上的汗珠,他遠遠繞過不知還有沒有戰鬥力的大黃,走到關著徐靖的門前,緩緩拉開鐵窗,有些尷尬的低聲喚:「老爸?」

  牢中的徐靖這時可真是大吃一驚,他轉過頭來,望著窗口的徐定疆,楞了片刻後終於忍不住苦笑說:「原來你混到這兒來了?東立看到的是你?」

  §第七十八章 火紅烈陽

  徐定疆沉默了片刻,這才有些遲疑的說:「是不是我拖累了您?」

  徐靖沒立即作答,頓了好一會,徐靖才有些沉重的說:「你立即回南角城,別洩漏了風聲,過兩個月,我應能脫困。」

  自己必須回南角城?這麼說是大事了。徐定疆吃了一驚,父親這麼說,代表自己真的惹火了劉然,而且劉然必定饒不了自己,若想保得性命,只剩下隱姓埋名一條路;至於自己父親倒是不用太擔心,劉然雖然易於遷怒,總還不至於不講理,在城外有大敵逼迫的狀態下,自己父親總會被放出來,問題是徐定疆皺眉思忖了片刻,還是想不出自己幹了什麼惹劉然生氣的事?

  徐靖看出自己兒子的疑惑,他歎了一口氣說:「白家人失蹤了,你的嫌疑最大。」

  原來如此,徐定疆臉色一變說:「這麼說來,『神山衛國使』快攻來了?」

  既然白家人的失蹤與徐定疆和劉芳華都無關,那必然與習回河叛軍有關,也就是說,習回河叛軍的佈局已經逐漸完成,這才有這麼大的動作。

  徐靖緩緩的點頭說:「該策反的都策反了……剩下應會在戰場上倒戈,算算也是時候了。」

  「那您不是很危險?」徐定疆搖頭說:「到時不但敵勢強大,連友軍何時會背叛都不知道,豈不是送死?」

  「打敗容易,要你爹死卻沒這麼簡單。」徐靖微笑說:「到時你若沒穩住南角城,在都城的爹娘可沒籌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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