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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徐定疆微微一笑說:「這有兩個問題,其一,既然一族操練,管帶必定在場,若另一旅防哨怠惰,誰來監管?其二,你莫非半夜也想操練?不怕吵到旁人?」雖說牧固圖大陸日夜分際不大,但多數人仍在夜間休息。

  杜給微微一怔說:「小王爺教訓的是,屬下恭聆教益。」

  「其實也差不多了。」徐定疆微笑說:「就安排兩旅操練,一旅防守,你們五人辛苦些就是了。」

  杜給一點即明,立即躬身說:「屬下明白了。」

  我可還不明白。池路睜大了眼睛正想發問,再想想杜給總會跟自己說,他又閉上了嘴。

  「就由你安排。」徐定疆一笑,不由分說的拉著陳東立說:「走吧。」

  兩人掠出沒多遠,陳東立就有些擔心的說:「定疆,沒問題嗎?」

  「你就是這樣。」徐定疆微微收起笑容說:「他們跟著我們,就要他們學點東西,總是你來安排,以後怎麼辦?」

  這話似乎頗有道理,陳東立也不再吭聲,眼看距離後殿越來越近,隨時都可能遇見夢羽,陳東立又開始有些患得患失,心神不安起來。

  牧固圖紀元 1201年十四月十二日秘閣殿之戰已經過了兩日,這幾日已經探明,北方的隊伍確實是習回河城軍,據說已探得「磐石龍將」何威凡、「靈川龍將」風紫婷、「玄槍龍將」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都在陣中,而雖未見到「神山衛國使」劉禮,但想來也在陣中,只不知道「習回河王」徐苞是否也隨軍南下。

  因習回河城部隊一直沒有接近的表徵,反而有長久駐紮的傾向,城門的管理也就較為鬆懈了些,東埔口許多的大戶為了逃避戰亂,多想盡辦法湧入都城中避難。

  其間白玫也曾派人去東埔口一些白彤曾去的酒肆妓院尋找白彤,卻仍一直沒有白彤的蹤影,眾人也只好把這事放在一旁,暫時不做理會。

  現在最重要的是──白家人面臨了兩個類似的問題,徐定疆與劉芳華都已經得知白家人身分,也同樣要求白家人效忠現在的皇室,現在到底該如何是好?

  昨日白玟曾對徐定疆保證,在今日皇上登基之前,必定會商議出一個結果,白浪得知此事,索性也遣人通知劉芳華,讓她知道自己並未忘了此事,劉芳華的回信十分堅決──她同意暫緩上稟此事,但若白家決定堅持反抗,請盡速想辦法離城,她將於皇上登基後上稟,到時偵騎四出,想逃只怕也來不及。

  直到信末,劉芳華才透露出一絲情意,表明若白浪不幸身亡,她也不會獨活,白浪見得此信,感動之際,卻也忍不住嘆息,若兩人命運乖舛若此,也只能怨歎天意了。

  另一方面,曾經重探皇城的白壘當時果然也在秘閣殿中深處,後來才被影軍放了出來。劉冥確實因擒獲正要退出的白壘,這才發現白浪與劉芳華的蹤跡,若不是白浪特別拜託徐乾注意,只怕白壘的下場堪慮。

  從昨夜到今晨,白家眾人為了商議此事,整整一夜,卻拿不出主意來,白浪自然不會鼓吹投降,只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略去兩人的風流韻事,不過眾人倒也心裡有數,不然劉芳華為什麼這麼好心?

  白玟提出的倒沒這麼多,她只說明了徐定疆期望白家忘記過去,就沒再多說什麼,可是這卻是更強烈的威脅,白家人現在等於在南角城萬餘部隊的掌握之中,若一個回答不小心,只怕又要做一次階下囚。

  其實,說討論,還不如說是難堪的沉思,現在的「飆」字一號房中,白炰旭、白浪、白漢、白廣、白壘、白玫、白敏以及白述潘都在房中,連白浪、白玫在內,幾乎沒有一個人想答應這個要求,但若不答應,至少要想出個妥善的辦法。

  劉芳華那一面還好,若是不願投降,大不了先逃出都城,日後再捲土重來,可是徐定疆這一關卻是極難通過,連白玫都不敢自認瞭解徐定疆,若他這時已經派了人馬看守,白家三百餘人,只怕插翅也逃不出「馨雲殿」。

  眼見天色漸亮,看看約莫是五時許,白浪心裡越是焦急,今晨九時正式開始劉然的登基大典,到整個儀式結束,差不多是十六時左右,若要逃,只剩下不到十一個小時,可不能再拖了。白浪望望四面眾人,見白炰旭無神的臉上充滿了失望與頹唐,就這麼一夜之間,他竟似乎老了許多。

  這也難怪,若選擇捲土重來,就算不考慮南角城部隊的問題,白炰旭有生之年,只怕再也看不到白姓皇朝的復興,想到這一點,白浪不禁替白炰旭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不敢詢問白炰旭,只沉聲說:「小玫、阿廣,你們主意最多,拿一句話出來吧。」

  也許因為牽涉到自己,白玫從一開始就沒說什麼話,而白廣雖經妥切的調養,畢竟重傷未愈,一直躺在一旁,說的話也不多。

  白玫見白浪追索答案,仍不表示意見,目光轉向白廣說:「廣哥,還是你說吧。」

  白廣皺了皺眉,正要說話之際,門外忽然傳來聲音:「稟告,徐小王爺請見浪大爺。」

  屋內眾人都是一楞,其中白浪最為詫異,徐定疆明明知道眾人這時必定在商議,怎會在此時要找白浪?莫非他改變了心意?白浪一咬牙,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屋外,轉過了一排房舍,白浪便見到徐定疆一個人孤伶伶的站在小庭院中,抬頭仰外著天空,臉上的神色十分平靜。

  白浪望著徐定疆,腳步隨即緩了下來,徐定疆緩緩的轉過頭,兩人目光一碰,霎時間,兩人誰也沒開口,就這麼靜靜的對望著。

  到了都城後,兩人還是第一次碰面。

  白浪功力大進之餘,眼光也隨之增進不少,他一眼就看出,徐定疆的功夫只怕比自己進步的還多,他周身氣勢流轉之間,隱隱牽動著周身數公尺內的氣氛,若是運起功來,威勢只怕更大。而從那股氣勢中,白浪隱隱感到,徐定疆應該已經通過後天轉先天的階段,功力施用之際,只怕已與之前大不相同。

  徐定疆望著白浪,卻感到白浪肌膚下似有隱隱寶光流轉,正是內力已達玄境的徵兆,若再上一層,便是反璞歸真,到達外人完全看不出來的程度,比如自己父親徐靖,又或是左、右督國王,兩位供奉等人,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中,白浪必定又有突破,只不知到了什麼樣的程度?自己是不是對手?

  兩人沉默良久,不自覺的,都把對方當成假想敵來揣測,過了片刻,徐定疆驀然又重新望天,臉龐露出一絲微笑說:「白老弟,你有沒有想過,一天為什麼是二十一個半小時?」

  白浪一楞,自然而然的說:「什麼?」

  話一說完,兩人臉上目光對視,忽然間一股親近的感覺湧起,這正是兩人初識那晚,在南角城外待敵時說過的一段對話,當時,白浪的回答也如出一轍,兩人也就此談到白氏一族被三族合剿的緣由。

  回想起往事,兩人間的氣氛又突然產生了變化,要知道兩人都已算是高手,心意的轉變之間,已經可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了周圍的氣氛,兩人心念這麼一由防禦轉為親近,周圍的氣氛自然立即和緩了起來。

  白浪感受到周遭氛圍的轉變,他輕歎了一口氣說:「徐兄,對不起,當時騙了你。」

  「無妨。」徐定疆揮揮手說:「芳華知道了嗎?」

  見白浪點了點頭,徐定疆心裡微微一陣抽緊,劉芳華既知情不報,兩人的關係不言可諭,徐定疆沉默了片刻才說:「你們做了決定嗎?」

  果然想提前發難,白浪沒想到今日就必須與徐定疆對決,還好自己左臂雖功力未成,但已經該能運用普通的功夫,不至於太過吃虧。

  白浪緩緩的運起功力,沉聲說:「還在討論,你現在就要結果嗎?」

  徐定疆臉上露出疑惑之色,沉默片刻才說:「不是你找我來嗎?」

  啥?白浪一楞,詫異的說:「不是你找我嗎?」

  這是怎麼回事?兩人目光對視,心裡都是莫名其妙,但這時也不是探究的時機,徐定疆眉頭一舒說:「既然如此,你快回去,小玫答應我八時前會給我答案,我不會變卦的。」

  「好,我去了。」白浪知道,登基大典雖說是九時開始,但徐定疆等人自然要先到場等候,八時已算是極為寬鬆,他與徐定疆的目光再對視片刻,終於一個轉身飄然而去。

  白浪掠回「飆」字一號房,一開門,便覺得眾人的神情頗有不同,似乎已經做出了決斷,白浪心一緊,雙腳莫名的有些難以挪動,這一步竟似乎十分難以邁出。

  「浪大哥回來了?」白廣目光轉過來,輕噓了一口氣說:「還好沒打起來。」

  白浪一心以為會聽到結論,沒想到卻是這一句,他稍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太過緊張,他踏入房中說:「怪了,徐兄說是我找他。」

  白玟皺了皺眉頭,卻沒再說話,白漢卻沒頭沒腦、有些生硬的說:「不是來殺我們?」

  「不是。」白浪懶的再說,望向白玫說:「他會等你到八時。」

  白玫才點了點頭,白廣卻深吸一口氣說:「我們投降。」

  這話一說,白浪大受震撼,這是真的嗎?白廣這麼說?

  只聽白廣接著說:「這樣至少能保住白氏一脈,我白廣從此侍奉劉氏不存貳心,不願意的可以離開。」

  眾人沒一個說話,白浪心中暗暗慶倖,幸好白彤不在,不然他一定頭一個反對,第二個呢?白浪目光自然而然的轉向白炰旭,等待著他的答案──倏忽間,白浪身上冒出了冷汗,原來自己這麼希望投降?自己還配當白家的子孫嗎?

  白浪正自責之際,卻見白炰旭極慢極慢的抬頭,蒼老的臉上看來似是頗為平靜。

  眾人等待了片刻,白炰旭終於緩緩的吐了一句:「我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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