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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一看之下,白浪大吃一驚,本來以為不過又是重門疊戶,一戶戶富麗堂皇的房舍排將過去,沒想到出現的景象居然與白浪想像的西鳴坊完全不同。只見下方一片空曠的廢墟,整個西鳴坊除了最外面的一、兩排之外,所有的房舍都已經被夷為平地,碎散的木材、家俱,雜亂的散在周圍。正中央方圓七百公尺處,一部分變成一個個隆起的土堆,還不斷的有蛇人在其中穿梭,另一部分卻有著千多名蛇人在暗紅色的場地上操練。

  白浪怔了片刻,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城內的蛇人至少也有八千,會不會更多還很難講,現在的狀況是,城外的數萬大軍沒有城牆的掩護,若蛇人一下子傾巢而出,恐怕真會兵敗如山倒,讓蛇人一路打到都城。

  這已經算是探得了極重要的消息,其實白浪就這麼離開也極為合理,不過一直沒有劉然的消息,就這麼離開豈不可惜?可是下方已經全無房舍的遮掩,想憑運氣混進去幾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剛剛雖然幸運的沒被發現,這樣的運氣又能用到幾時?

  白浪正遲疑的時候,卻聽見一陣騷亂聲,只見一隊隊的蛇人又蜿蜒的遊回,怎麼又回來了?白浪先是一怔,跟著便想到這些必然是換班回來的,難怪剛剛一出去就出去了三千多人,看來蛇人算盤打的十分如意,他們倚仗城牆之利,三千蛇人足可應付大部份的騷亂與佯攻,其他的蛇人自然能好好的休息,這樣的仗,打上幾年也不會累。

  這時,場邊操練的蛇人忽然停了下來,團團的在蛇人的校場中圍成了一個大圈圈,跟著從那一堆堆土堆中居然走出了數百名赤手空拳、衣不蔽體的人族,其中自然是以士族居多,這些人在蛇族士兵的驅趕之下,你推我擠的向著蛇人圍好的圈子走去,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惶恐與憂心,一副大難當頭的模樣。

  白浪可有些糊塗了,蛇族人便算要練兵,找這些普通的平民有什麼好練的?這些人的戰力根本不足以與蛇人一對一的相峙,何況是千餘蛇人?

  他的問題馬上就獲得了解答,就在這時候,剛剛才回來的三千蛇人一個個跳入圈中,呼嘯一聲下,隨手提起一個士族就撕咬了起來,一下子,慘嚎聲、尖叫聲、驚呼聲此起彼落,更多的卻是臨死前的哀嚎。

  白浪腦袋轟的一聲,整個人當場傻在那兒,只見場中血肉橫飛、殘屍肉塊散落一地,每個人族至少供給七、八個蛇人大嚼,有的蛇人的吸食著紅紅白白的腦漿,有的蛇人大口吞食著內臟;蛇人的牙齒本不是用來嚼食的,他們大多將撕下的肉塊一吞入腹,連骨頭都不吐。

  轉眼間,數百人族進入了蛇族的腹中,四面的血水也逐漸的滲入土壤之中,使得本就呈現暗紅色的場地顯得更紅了。

  渾身都血淋淋的蛇人們,飽食之後顯得興致十分高昂,不斷的發出索索的感歎聲,旁觀的白浪卻是渾身發冷,腦海中一團混亂,直到三千蛇人大搖大擺的回到土堆中休息,這才回過神來。

  白浪這時才知道,原來暗探傳來的消息並沒有錯,蛇人果然是以人族為食,剛到東極城內時,白浪也才曾向倪惕詢問過此事,倪惕卻懵然不知,白浪還以為消息有誤,沒想到蛇人卻是私底下幹,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原來西鳴坊的居民。

  他轉念又想,皇儲劉然若是還活著,必定也像那些人一般,被蛇人藏在他們土堆般的巢穴中,自己若是潛進去救人,可以說是找死,白浪再傻也沒有這麼衝動。眼見無望,白浪才想轉身,腦海中又浮起劉芳華將月華劍交給自己時的神情,他頓了頓,咬牙回頭,心裡暗下決定,自己便再等上半天,若確實沒有機會再說。

  徐定疆這時卻是十分的痛苦,原來剛剛過不了多久,鐵缸裡的水溫度果然越來越高,山老人本是忙碌的煽風,片刻後卻又開始抽去柴火,過了不久,山老人卻又開始加柴添火、煽風加熱,好像就是要將溫度維持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

  徐定疆本來好不容易逐漸習慣,雖然難過也還能支持,沒想到過不了多久,忽然有一絲絲的燥熱之氣順著全身的毛孔滲入,這可是熱辣辣的燒灼,仿佛千百支燒紅的針同時從四面八方穿入體內。

  這下子徐定疆可忍受不了了,他猛然一蹦,卻是躍不出水面,原來山老人有先見之明,一隻大手適時的壓了下來。徐定疆沖不出去,心裡頭直將山老人的十八代祖宗一一罵過,可是這畢竟沒用,他依然埋在水中,動彈不得。

  過了不知道多久,山老人的聲音恍如雷震般的又傳了進來:「小子,你可千萬別探出頭來,現在藥性正往裡沖,若是一斷,毒素立即隨之而入,你哪裡露出水面哪裡就廢定了,懂不懂?」

  這麼恐怖?徐定疆只差沒能大聲抗議了,不過他總算還有理性,勉強的點了點頭,示意山老人自己知道了。

  山老人滿意的放開了徐定疆的腦袋,他可也忙的很,轉身又挑揀起另一堆藥材,嘩啦一聲又扔進了鐵缸之中。

  徐定疆這時其實已經較為適應,所以還能強忍住,剛剛藥性開始滲入之時,實在是受不了;現在習慣了些,全身的毛孔似乎也比平常大了數倍,雖然藥性熟門熟路直往裡竄,總還勉強能夠忍受。

  其實山老人剛一取回藥材,馬上就準備伸手壓制徐定疆,沒想到徐定疆居然真的能耐得住這樣刺骨的折磨,他緩緩的收回手,難得的面帶微笑點了點頭,不過他旋即笑容一收,臉色又沉了下來。

  徐定疆自然不知道山老人在想些什麼東西,他只是盡力的忍住往上蹦跳的意念,其他的這時都已經沒空思索了。

  山老人思索了好片刻,似乎有什麼事情一直拿不定主意,過了數分鐘,山老人忽然一笑,眨眨眼說:「這樣豈不是省事多了?恰好拿你試試,算你這小子運氣好……」他驀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向著不斷冒著蒸氣的鐵缸一傾,只見一道碧綠如玉的瓊漿從瓶中流出,毫無聲息的注入鐵缸中。

  這一瞬間,原本已經逐漸呈現褐黑色的整缸水忽然間清澈如泉,原來還漂浮在水面上的藥物也沉沒了下去,整缸水清可見底,一點也不似放了這麼多藥材熬煮的水缸。

  缸中閉著眼的徐定疆卻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化,他只覺得忽然間,燥熱的感覺轉化為一股綿綿密密的熱流,雖然一樣難涯,但是已經沒有了那股令人心裡發火的躁動感,他覺得較為舒服,悶在水裡的身軀總算是放鬆了些。

  沒想到舒服不了多久,整個水缸的溫度居然再度提升,那股綿密熱流的勁道也跟著加大,一股腦兒的向著自己身體鑽入,徐定疆這下可清清楚楚,這必定是山老人將溫度又提高了,他苦於無法出言阻止,只好糾結著一張臉,繼續堅持下去。

  就在這時,徐定疆忽然聽到山老人傳來的話:「小子,你現在試著運行這套心法,能記得多少、能懂得多少、能有多少成就,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徐定疆一楞之間,只聽得山老人緩緩的說:「氣聚內而靈乎外,引靈旋順入九關;散入內海靈化氣,骨筋臟腑為之安……」念到最後是「……氣沖鬥牛無所抑,神來一點天靈閃;神靈相合無所止,蛻化凡竅入仙班。」一段近百字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口訣,山老人連念了兩遍,這才說:「你一共該有五天的時間體悟,就看你的悟性如何了。」

  徐定疆第一遍就背了起來,第二遍的時候他已經大略知道,這套功夫應該就是所謂的後天真氣轉先天真氣的功夫,也就是所謂的「蛻化凡竅入仙班」,只不過這樣形容有些誇張而已。

  其實徐家自己和皇室都有這種功夫,而且各家各派對此都有所謂的秘訣,只不過各有法門不同,徐定疆雖然功夫不錯,不過功力未至,一時還沒能修煉,沒想到山老人忽然要自己這時候修煉?徐定疆不禁好笑,自己現在什麼內力都沒有,怎麼練起?而且五天也未免太短,這個糊塗老人肯定是在說笑話,還是別理他為上。

  徐定疆正在思索的時候,山老人微帶震怒的聲音又傳了進來:「不知好歹的笨小子,絕世福緣不知掌握,真的要白白糟蹋嗎?」

  徐定疆一驚,身子一動,奇跡似的忽覺有股不大熟悉的怪異的力道來自丹田,徐定疆嚇了一跳,連忙定下心來,仔細內觀這條氣脈的來路,這才發現剛剛穿入體內的熱流,有部分正隱隱然化成體內真氣,卻又在自己體內運行的過程中消散無蹤,不過只要這股真氣經過的地方似乎都感到格外的舒暢。徐定疆自然而然的起心動念,將這些四面八方而來的能量加速匯入,轉而為自己體內的能量。

  一面運作,徐定疆猛然醒起,這不正是山老人所說的前兩段話?莫非這功夫還真的只有這時候能用?這時也沒辦法求證,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自己瞎蒙的對不對了。

  白浪等候了半天,一直沒再見到新一批蛇人換班,白浪自忖,也許蛇人每隔幾天才換一次班,自己在這裡傻傻的等候可不算,正想離開的當兒,白浪觀望瞭望,忽然間發現右斜前方的一戶高樓頂,竟有人在那兒探頭探腦。

  白浪見狀心裡一驚,莫非是白玫等人找了來?這實在太危險了,若被蛇人發覺可是凶多吉少,白浪連忙向著那方移動,打算拉著他們一起回去。

  說起來兩方距離並不算遠,白浪若是能露出行跡,最多幾個騰身便可到達,可是現在身入敵陣,白浪只好在一戶戶相連的樓房中間覓路,好不容易這才接近了剛剛發現有人影的樓房。

  到了位置,白浪輕巧的一個翻身騰上屋簷,卻沒見到半個人影。白浪怔了怔,這才發現這個屋頂是兩面下斜的形式,自己上的這一面與剛剛見到有人的那一面不同,白浪凝神一聽,果然不遠的前方有數人輕緩的呼吸聲,於是白浪小心的低下身形,向著前方高聳的屋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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