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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葉羽這才知道呂鶴延早已經看出謝童是個女子,聽著他深情款款的語調,葉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謝童不回答,卻拔下了自己頭上的銀簪,一頭長髮垂落下來。她從懷裡掏出一隻精緻的銀梳,將頭髮梳理起來,先是堆起雲髻,又理出兩束結成辮子,環作雙鬟,而後把一枚九尾鳳凰銀釵插在一頭烏髮裡。她尤自梳理著兩條長鬢,冷冷的對呂鶴延道:呂公子,謝童本是女子,這沒什麼不可見人的,我謝童是男是女卻與呂公子無關!請呂公子自重身份少來糾纏,謝童感恩不盡。可是如果呂公子手腳再放肆,只要碰到我一根指頭,不要怪我不顧這些年的交情!

  她說完這番話,一片都是靜靜的。呂鶴延和眾武師都看著她呆住了,只片刻,清俊的書生變作清豔的女子。一時間,謝童容光照人,不二齋的二樓上竟好象亮了起來。

  小小謝!你你竟然這等薄情麼?呂鶴延滿臉蒼白,嘴唇不住的哆嗦。

  請呂公子嘴上尊重些,你我各自清白,本無情可薄!謝童看葉羽在一邊好奇的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頓時羞紅了臉。

  小謝,你!呂鶴延悲痛得無以復加一般。

  呂公子,快過午了,早些回府吧。葉羽無可奈何的說道,不可強求

  呂鶴延聽了他這麼說,竟然大怒,手指猛的指著葉羽喝道:狗賊!你不要倡狂,敢和本公子決一勝負麼?

  何苦?葉羽一邊說,一邊對謝童眨了眨眼睛,謝童的臉上更是一片透紅。

  你若過不了我的掌法,休想帶走小謝!呂鶴延怒喝道。

  她自己有腿,走不走恐怕由不得在下,何況就是你們各位一起上來,也攔不住在下的去路。葉羽搖頭。

  哼,你這條淫蟲,膽敢小看我們呂府的人,活得不耐煩了麼?一個武師見公子悲怒交加,覺得正是立功的大好機會,猛的從後面跳了出來。葉羽微微皺眉,卻並不說話。

  你們這對狗男女!施武師的狗男女三字終於能夠出口,心裡爽快難言,一個厚顏無恥,巴結富家公子,一個不知廉恥,在外面偷人養漢。人人得而誅之!

  想不到堂堂謝家的小姐居然委身一個江湖上的狗雜種,這麼淫賤的女人,真是丟盡了你們謝家的臉!後面罵得越來越髒,漸漸的花街柳巷裡的骯髒詞句接二連三的來了,葉羽自然是盜匪加上淫賊,謝童卻也給罵得和街頭的私娼一樣下賤。

  謝童原本心裡大羞大怒,可是她抬眼一看葉羽的表情,心裡忽然生出一股寒意。葉羽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越來越冷,眸子卻越來越亮,亮得嚇人。

  賤人,吃我一掌!一個武師已經惡狠狠的撲了上來,一掌的去勢竟然是向著謝童的胸口。

  葉羽在這個時候忽然轉頭看著身邊的謝童。四目相對,謝童微微搖頭,眼中滿是無可奈何。葉羽靜靜的看她,也是微微搖頭。謝童再搖頭,眼裡已經有了懇求的意味。葉羽也依舊搖頭,然後合上眼睛。謝童蹙著青黛色的眉宇,又是無奈,又是可憐。

  此時那個武師已經撲到了桌前,葉羽猛的回頭,目光森冷。葉羽沒有動一絲一毫,可是那武師卻不由自主的煞住了身子。葉羽那雙眼睛讓他心都寒透了。武師猛的打個哆嗦,腿一軟,眼看就要跪下去。葉羽揚起右手,看也不看的打在那武師臉上,掌影變幻來往,也不知道一瞬間有多少巴掌,可是葉羽的手肘往後卻不動分毫。一陣清脆的劈里啪啦,葉羽停了手,那大胖武師的胖臉已經腫得和豬頭一樣了。他嗚嗚嗚的哼哼,就是說不出話來。葉羽揚手一掌擊在他胸口,一股柔勁將那個武師推出四丈開外,把呂鶴延帶的人壓倒了一片,全部趴在地上不停的哼哼。

  葉羽卻始終靜靜的垂著頭。

  看著葉羽平靜的樣子,謝童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她用眼神再三示意葉羽不要動手,可是葉羽忍不住性子,還是不肯答應。現在人也打了,用的還是昆侖派的手法,如果真有高手看去了,猜測出葉羽的來歷不是不可能。只怕再仔細揣摩,謝童終南弟子的身份或許也藏不住。不過雖然知道葉羽的一時氣憤是何等危險,看著他打人的樣子,謝童又覺得心裡很高興。

  呂鶴延又驚又怒,再也忍不住,雙掌一架就要自己上來拼鬥。

  此時葉羽冷笑一聲,猛然起身,一聲龍吟,他已經隨手拔除了龍淵古劍。這一起身如雷霆暴作,葉羽高大的身形完全展現在呂鶴延等人的面前,恍若天神一樣不可侵犯。葉羽靜靜的盯著呂鶴延的眼睛,左手扣住劍鋒,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呂鶴延。呂鶴延大驚之下雙掌齊出,一股力道撞向葉羽的胸口。可是那股力道雖然不弱,在葉羽的冰寒劍氣下卻根本摧不動,劍上鳴聲驟起,呂鶴延的力道反壓回去,將他自己逼退了一步。

  葉羽步步逼近,劍鳴越來越響,劍氣也漸漸強盛,劍上的寒光耀花了呂鶴延的眼睛。他全身都軟了,隨著葉羽的逼近步步後退。直到貼著牆壁再也退不了,呂鶴延拼命的把自己擠在牆壁上,眼睜睜的看著葉羽冷著臉,劍鋒一尺一尺的接近他胸口。

  忽然,呂鶴延身後鬆動了,他煞不住勢頭,猛得往後退去,一退之下雙腳已經懸空。原來不二齋老屋失修,牆壁不夠結實,呂鶴延使盡全身力氣,竟然把牆壁穿了一個洞。他剛剛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隻手已經抓住他的衣襟。葉羽從那個缺口探出半個身子,左手伸開把呂鶴延拎在空中,腳下相隔丈許才是土地。呂鶴延上下不得,大滴的冷汗滾滾而下。

  葉羽歪著頭,看了呂鶴延許久,一字一頓的道:聖人曰三緘其口,其意深湛,呂公子回家好好研讀詩書,記得下次嘴上積德。他說完也就放手了,呂鶴延慘叫一聲跌落二樓,撲的砸在地上。葉羽放手前已經看清了下面是泥地,下雨以後又松又軟,以呂鶴延的武功自然摔不死。可是躺在幾寸深的泥水裡,素來儀錶過人的呂鶴延卻沒有半分風采可言了。

  葉羽緩緩收劍擦手,走回謝童身邊坐下喝茶。眾武師看到這裡,連滾帶爬的竄下樓去,抱起呂鶴延狂奔而逃。樓下的人聲漸漸遠去,葉羽一直不動聲色的喝著茶。

  謝童吐了吐舌頭道:終究還是昆侖派的少俠武功過人,那麼我現在是不是該回去料理後事了?

  不會有這麼糟糕,葉羽冷冷的說道,他們認不出我的手法。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麼?

  那個呂公子,他剛才向我出的那一掌是明尊教的摧光明使神力,他既然有資格習練這種武功,恐怕在明尊教裡的位置不會很低。

  當真?謝童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不錯,再喝口茶,我們回去,也許從他身上還能找到點什麼,葉羽冷著臉,曆波瀾而不驚的樣子。

  嗯謝童臉好象有點紅,不是我不想喝,不過葉公子你要先把我的杯子還給我才好,我又不能用公子的杯子。

  葉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一時走神,真的捏著謝童的杯子喝她的殘茶。他滿臉尷尬,冷酷的神色也頓時瓦解,手忙腳亂的把謝童的杯子擱回了桌上。

  月夜,已經過了二更。開封城早已是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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