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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第十一章 公子多情

  謝童只看了呂鶴延一眼,隨即低頭去為葉羽斟茶。

  呂鶴延連連冷笑,猛的一抖袍擺在葉羽二人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身後的家人一湧而上,個個都是低頭收眼,小心謹慎的護衛在呂鶴延身邊,將他圍得如鐵桶一般結實。

  幹什麼?圍得那麼緊,看猴戲麼?呂鶴延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家人們各自驚恐,誰也不敢將家主當作猴子,急忙散到四周占了別的桌子。呂鶴延不再說話,一雙眼睛斜瞟著謝童再也不移開,臉上頗有忿忿的樣子。葉羽眼角餘光掃到他的神情,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奇怪在哪裡,只好繼續低頭看謝童泡茶。

  謝童倒好了茶推給葉羽,無奈的笑了一下道:黃山的雲霧,只長在高山之巔,以常年為雲霧籠罩的山峰為極品。回味淡而高深,最配梅花包子的素淡,可惜採摘極艱難。公子嘗嘗吧。

  這句話提醒了呂鶴延隨行的一個武師,只見那條魁梧的漢子一陣小步竄到樓梯邊,操著破鑼嗓子對著樓下一陣大吼:老頭兒你瞎眼了麼?還不給我們呂公子上包子?

  掌櫃的急忙上了樓來,低聲問呂鶴延道:不知公子喜歡什麼口味的包子,要多少呢?

  呂鶴延冷笑著瞥了一眼那個叫喚的武師,隨口道:來二十斤!

  掌櫃的心裡吃驚,又問道:那麼公子的二十斤包子各要什麼口味呢?

  呂鶴延道:不拘口味,實餡的也罷,全上給那餓了的客官。呂鶴延的羽扇指指那個武師。

  武師目瞪口呆的看著主子,疑惑的道:公子關心小的,可是二十斤包子小的實在消受不起。

  呂鶴延哼一聲道:不是給你吃,是堵你一張嘴,讓施大爺少說幾句廢話!

  說話間掌櫃的已經帶著夥計把二十斤包子上了桌,姓施的武師苦瓜著臉看向呂鶴延,呂鶴延只伸手道:請!武師看著面前堆得比自己還高的蒸籠,一時間黝黑的臉上竟然有了幾許蒼涼的神色。旁邊兩個武師知道公子喜怒難測,看施武師如此,也大有兔死狐悲的心情,一個幫他掀開了蒸籠,一個幫他調好了醬醋,一會兒就聽滿樓都是施武師嚼咽包子的聲音。四周的武師家人均是略帶憐憫的看著他。

  一群就知道吃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呂鶴延低聲喝道。

  武師們相顧一眼,各自點頭,終於揣摩出了主子的心意。

  施武師在寶相塔上就想:這小子和謝公子在一起看著怎麼象一對狗男女?啊,不對,卻是一對狗狗男男。後來聽自家主子的話,心裡大感敬佩,認定了謝童必然是有斷袖分桃的嗜好。

  他心道:既然公子帶著俺們追到這個小包子鋪,那該當是沖著謝家的公子。公子平日為人灑脫,可是一見到謝家的公子就和換了個人一樣,喝醉了酒還故意去和謝家的公子拉拉扯扯,那麼——

  施武師仔細瞅瞅謝童嬌嫩的臉,心裡恍然大悟──原來自家公子也有那個癖好!心裡深恨自己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思量再三,有了將功贖罪的心意。於是挺胸腆肚的站了起來,對呂鶴延長身一揖道:公子且記下這十斤包子,待小的將功贖罪,為公子盡一份心意!原來他已經吃下了八九斤了。

  呂鶴延一雙眼睛正落在謝童身上沒來得及挪開,施武師一看他的眼神,心裡更是定了,堅信自己並未弄錯主子的意思。他大步上前,在謝童的面前站好擺了個門戶道:謝公子,說起來你也是和我們家公子平起平坐的人物。施某人今天卻覺得看不起你了!

  謝童看著施武師成竹在胸的樣子,微微和葉羽叫喚一下眼神,心裡一片茫然。

  只聽他繼續道:謝公子,你挑人的眼光太差。看看你身邊這個龜孫子的熊樣,我看他人中甚短不是長壽之相,眉毛長得也不是地方,看起來極是晦氣,一張臉說黑不黑,說白不白,眼睛裡頭還淫光四射。一看起來就不是善類。尤其是他腰間還帶一把破劍,謝公子可知道朝廷嚴令百姓不得攜帶兵器?以我之見此人滿臉兇氣,不是淫賊就是盜賊。謝公子挑了這個人陪伴,施某實在不以為然!

  謝童端著茶盞,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黝黑的臉膛上一付義正詞嚴的樣子。

  那武師看著說暈了謝童,以為自己言辭犀利折服了她,心裡大喜。於是乘熱打鐵,吐沫橫飛的說道:公子身份金貴,不是尋常人。開封城裡的事情施某知道的恐怕比公子多些,那些操皮肉營生的兔兒相公不知有多少為不良所騙啊,到頭來人財兩失,好生悲慘,好生悲慘

  施武師唏噓良久,才揚眉斷然道:公子這樣的尊貴人物怎能隨意擇人?以施某人看來,我開封城裡只有一人配得上公子!

  謝童眨眨眼睛,呆呆的看了他許久,低聲問道:那是何方高人?

  施武師心花怒放,心想自己終於為公子立下大功,豪笑幾聲,得意洋洋的向自己公子方向飛了個眼色:時至今日,謝公子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話音未落,一隻醋碟子砸在施武師的腦袋上,好在他外門護體神功不錯,毫髮無傷。他身後的呂鶴延一張臉漲的透紫,謝童看著施武師那付惶恐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水直噴到他臉上去了,掩著嘴差點兒笑到椅子下面去。

  周圍的武師面面相覷,一片惶恐。呂鶴延羞怒之下,恨不得一陣亂拳狠揍自己手下這個活寶。可是看見謝童笑得燦爛,好歹忍住了。他整一整面容,冷冷的坐下,對謝童溫言道:小謝,我呂鶴延一生對人,從不低聲下氣,只有對你卻是不同。我們開封呂、謝、楊、燕四家,楊家和燕家的兩位都處處排擠你,只有我,不但小心回護於你,而且你有什麼心意我也從來不敢違背。我知道你謝家家大勢大,我呂家卻不在你們謝家之下,論家勢相當,在這開封有幾人能勝得過你我?呂某也是自幼飽讀詩書,論文采武功,楊燕兩家的蠢才又怎麼比得上我?拋開這些,單單我這些年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麼?難道這個莽夫有什麼地方可以勝得過我?為何我在你眼中卻恍然無物一般呢?

  葉羽心裡一跳,明白了自己方才為什麼覺得呂鶴延的眼神奇怪,原來他看謝童的眼睛裡竟然滿是傾慕的神色。謝童低頭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自己桌上的茶杯。良久,她忽然抬起頭來道:原來呂公子早已經看出來了!

  呂鶴延輕輕點頭道:小謝,你瞞得過別人又怎麼瞞得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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