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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隨即他轉頭看向眾人道:想必各位沒什麼要打攪謝賢弟的了吧?

  沒有,沒有沒有一幫人方才還死纏不去,這時竟跑得一個比一個快。畢竟呂家也是不能得罪的豪門。

  謝童還在猶豫,呂鶴延的大手已經抓向了她一雙纖纖的手兒,還伴之以豪爽的大笑:何必羞答答作小女子狀,謝賢弟不要讓愚兄掃興。

  謝童無可奈何的看著他手腳放肆起來,卻不知道怎麼閃避,她現在扮作男子,一旦閃避就會露出破綻。可是偏偏呂鶴延就是這樣的人,曾經有一次他喝醉了竟然摟著謝童的肩膀要和她對詩。從此之後,謝童心裡把呂鶴延恨了一個窟窿,可是卻不好說破。

  謝童一身冷汗,正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黑衣的小童忽然闖進人群,夾在了呂鶴延和謝童之間,手上托起一隻紅漆木盤,裡面有一塊玲瓏剔透的玉珮。小童一隻手不停的向謝童比畫,卻不說一個字,居然是一個啞巴。謝童臉色大變,伸手抄起玉珮仔細看了兩眼立刻收在懷裡,對著周圍一圈人拱手道:在下家中來了貴客,千萬緊急,請恕謝童無禮。

  而後她對那小童說:請你家主人稍候,說謝童立刻就到。

  那個小童卻使勁搖頭,還舉著紅漆盤不肯離去,謝童眉頭一皺,隨即明白了,將手中繪有仿吳道子嘉陵江八百里河山的摺扇放到盤子裡。小童收了摺扇,才一溜煙的跑下樓去。周圍眾人也明白過來,原來那個小童送了玉珮過來,居然非得收到謝童的回執,否則便不肯離去。此人身份之大也就讓眾人驚歎不已了。

  謝童袖子拂開呂鶴延的大手,轉身就要離去。呂鶴延急忙一挽她的袖子道:賢弟何必著急,小坐不妨。

  謝童猛然回頭,揚眉怒道:三公子不要強人所難!扯回袖子就下了樓去,樓上人湧到外面去看,只見謝童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開封城的重重小巷中。謝公子身有武功的事開封城早已傳開,可即使如此,大家還是一陣驚歎。

  呂鶴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冷的哼了一聲,也帶著家人下樓。誰也沒注意樓上走道的陰影裡也有一聲冷哼,一個黑衣的高大人影恍了一下就不見了。

  謝童轉眼間已經在車中換了一身手工粗糙的衣服,卻棄了車,獨自穿過陶朱大街,沿著玄武巷直上北城。她在縱橫的小巷間穿越,來來往往兜了不少圈子,最後斷定身後無人跟隨,一閃身進了一個小院子。院子青牆灰瓦毫不起眼,從牆頭長長的茅草可見主人已經很久沒有收拾了。

  謝童小心的扣好門,獨自站在小院的中央,四周雜草叢生,一派荒涼的景象。蒙著灰塵的磨折了磨柄,倒塌在地上,看起來有些詭異。兩側的屋子沒有鎖門,洞開的門裡漆黑一片,絲絲縷縷的鬼氣好象就從裡面散發出來。站在這個院子裡,仿佛天也忽然陰沉下來。

  謝童就這麼不聲不響的站著,許久,一個聲音從中央的屋子裡傳來,異常的沙啞:謝童麼?進來吧。謝童這才上前,輕輕推開了中屋呀呀作響的破門,在身後小心的扣上了門。

  裡面沒有燈,一片黑暗中,有一個黑衣人負手站在角落裡,正仰首看著天窗透下的微弱光亮。他身形不動,卻別有一種攝人的氣度。

  大師兄見召,不知有何吩咐?謝童拱手為禮後,輕聲的問道。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沙啞的聲音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響起: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不過是我路過開封往泉州而去,順路來看看你而已。

  那大師兄何必動用碧血玉珮,叫我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哼黑衣人冷笑道,不用碧血玉珮你又怎麼會來得這麼快?那個呂公子定會留你飲酒。我想的不錯吧?

  呂家在開封聲勢極大,我又是扮作男裝,如果不答應和他飲酒只怕面子上過不去謝童低聲解釋道。

  那無恥之徒,一貫糾纏於你,名為飲酒,一醉則肌膚相接甚至摟抱不禁,豈不是壞了我重陽宮數百年的威名?黑衣人喝了一聲,分明是極為憤怒。

  謝童臉紅得發燙,知道黑衣人所說確實誇大得不成樣子。不過她畏于黑衣人是師兄,終於沒有辯解什麼。她從來未曾見過黑衣師兄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姓名,不過想來他必定是清修的道士,不同于俗家弟子,對這些忌諱也是有理可言的。

  靜了一會,黑衣人又道:今天早晨接到你的飛鴿,情形我已經知道了。既然明力已除,那麼儘快掃除開封附近的明尊教妖人,而後帶魏枯雪師徒趕到泉州,師尊擔心妙風就在那裡。

  是。不過魏枯雪行動詭密,我無法掌握他的行蹤,也不知他是否願意南下。

  你不是抓住他徒弟葉羽了麼?黑衣人冷笑一聲,只要盯住葉羽,魏枯雪也走不遠。他就這麼一個徒弟,據說向來寶貝得很,不會輕易讓徒弟去冒險的。

  謝童明白。

  師尊對魏枯雪存有懷疑並非空穴來風,自有其根據。你不可對師尊懷有疑心。不過魏枯雪這次誅殺明尊教四個光明使,他也不象有什麼陰謀。總之還是小心為上,畢竟天下蒼生的性命都在你我手中,不可辜負了恩師的期望。

  是,謝童急忙應道。

  我知道說這些未必有用,可是想想被燒死的那人,和你自己為何要入我重陽宮門下,你便知道該如何做了!黑衣人冷冷的說道。

  是!謝童身子猛的顫了一下。

  去吧,不得再任那呂鶴延糾纏!

  我也不想謝童道,我會盡力為之。

  黑衣人微微點頭,謝童正要離開,卻聽見他忽然低聲道:對於呂鶴延,我想你也是無可奈何,不過對於昆侖派的那個葉羽呢?

  謝童一驚,愣在了那裡。

  今天早晨我本來準備去你家裡找你,也免得將這裡洩露出去。正巧碰見你和他進門,他那時隨手扶了你一把。以你性子素來驕傲,別人碰你一根手指你也不願意,可是他扶著你,你非但沒有拒絕,反而有些喜悅的樣子。恐怕我沒有看錯吧?

  我謝童不知如何是好,她臉上的紅潮原本已經退了,這時候卻有一絲淡淡的柔紅色透出晶瑩的肌膚。

  小屋裡一片沉寂,許久,黑衣人才低聲道:不可為了私情壞天下大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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