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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第八回 情義兩難

  第一章 情為何物

  人生若夢。

  夢,確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有時身在夢中,但所見所感卻是那麼真實,令人不禁懷疑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然而,夢醒之後,卻驀然發現,夢中的一切都會隨著夢境的幻滅而消逝。

  人生匆匆數十寒暑,轉眼便過,當中經歷過的事、相遇過的人,都會隨生命的終結而消失,一切都抓不著、留不住。

  當人們兩須斑白,年華老去之時,回首前塵,方才驚覺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如鏡花水月般虛無飄渺。一切,都如在夢中……

  也許,生命本身就是一場夢。

  一場只有等待生命終結,才會幻滅的夢。

  ※        ※         ※

  假如人生真的是一場夢,那麼,發生在這女孩身上的,必定是一場噩夢。

  更是一場為別人而存在的夢。

  在她的夢中,幾乎沒有一天好日子過;甚至她一生也未能隨她的意願幹過一件事。

  彷佛,她的生命並不屬於她自己。

  別人擁有的家庭、父母、親人、朋友等,她一無所有。

  其至是一個人應有的自由和自尊,她都沒有。

  對於自己的身世,她更是一無所知。從小到大,她都在一戶人家中當婢僕。這戶人家,便是在神州南方一帶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程家。

  然而,即使作為婢僕,也應有婢僕的生活,也應有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但在程家眾多婢僕中,她卻是唯一例外的一個。

  那是因為,其它婢僕都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小房間,但她卻要獨個兒睡在又髒又臭的馬槽一角;穿的是婢僕們丟棄的、又破又爛的舊衣;吃的是婢僕們吃剩的冷飯菜渣;日常的工作,是連婢僕們也不屑做的洗馬槽、倒糞便等厭惡性工作。

  更甚的是,程家的家主曾勒令,不許她踏進程家大宅,她的活動範圍只有程家的後園等地。

  所以,她在程家的地位,確是比婢僕下人們更--賤。

  就連一個人--就算是多低等的婢僕--應有的東西,她都沒有。

  那就是--

  姓!

  原來程家有一個慣例,就是家中每一個婢僕在進入程家後,都被賜姓程。

  除了她!

  程家之中,只有她不是姓程,只有她沒有姓。

  她只有一個彷佛在道出她一生的名字

  若夢!

  她的生命,就如她的名字,是一場不能由自己主宰的噩夢。

  這場噩夢,開始在十七年前……

  她出生的那一夜。

  ※        ※         ※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在崎嶇迂回的山路上,兩條黑影正在摸黑趕路。

  那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是個年約二十的青年,個子高大。方臉、濃眉,一臉憨直。

  那女的也是二十來歲,容顏俏麗中帶著無限柔情,予人一種溫惋動人的感覺。看其腹大便便,相信懷孕已有一段日子,距臨盆不遠。

  二人俱是大汗淋漓,面帶愁容,腳步急速,像在逃命似的。

  那女子身懷六甲,還要連夜趕路,體力幾已消耗殆盡,氣喘連連地對青年道:「二師哥,我……支援不住了,可否……先休息一會?」

  青年看了女子一眼,又再四處張望一番,然後道:「那邊有座破廟,我們就在那裡先休息一會吧!」於是扶著女子,朝不遠處的破廟而去。

  破廟內外均破爛不堪,牆角佈滿蛛網,雜草叢生,顯然已廢置了很久。

  二人隨便找了處地方坐下歇息,青年看著女子滿頭大汗,一臉倦容,心頭一陣難過,不由自責道:「唉!都是我沒用,要你大著肚子跟我東逃西躲,幾乎沒一天安定的日子……」

  女子回過首來,眼中泛著無限柔情,溫惋地安慰男子:「師哥,別這樣自責吧!這多個月來我們邊逃邊躲,已離程家越來越遠。過了今晚,我們越過了南楚邊境,師父便難以抓到我們。到時我們找處人跡罕至的地方,三口子隱居深山,以後便能快樂地生活了。」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多再大的困難我也不怕!」

  女子言談之間,眼神中閃出對未來的憧憬。而且,能跟最愛的人一起,即使是逃亡,她也感到十分幸福。

  得到心愛的人的支持和鼓勵,青年已重新注入力量,振作起來,道:「對!只要離開南楚國,師父便難以找到我們,以後便可以雙宿雙棲了。」

  「那,我們便爭取時間,這就趕快上路吧!」

  女子雖仍感到很疲倦,但想到只要捱過今晚,以後的生活便會好轉,於是振作起來,奮力站起與青年準備離開破廟。

  青年對女子呵護備至,小心地參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廟門步去。

  誰知剛走了數步,女子肚中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叫嚷道:「哦!我……的肚子……很痛……」

  青年見狀,大驚地問:「師妹……你……怎麼了?」

  女子的痛楚似乎越來越劇烈,汗珠像江河缺堤般洶湧而出,要不是有青年在旁扶著,她早已不支倒地了。

  就在青年被女子突如其來的肚痛弄得不知所措之際,另一場噩夢又已迫近。

  就在此時,破廟外已無聲無息來了十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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