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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轟」然爆炸聲之中,那個黑盒子立即粉碎,白衣中年人亦支離破碎,血肉橫飛,剩下來那大半截車廂像紙一樣同時片片碎裂,激飛!

  拖車的兩匹馬驚嘶,狂奔!車廂四壁已燃燒起來,那輛馬車火龍般飛舞在黑暗中,迅速地遠去!紅衣老人看在眼內,倒抽了一口冷氣,步煙飛一個身子亦顫抖起來,緊挨著紅衣老人,面色已發白!她方才若是走近,勢必就會像那個白衣人一樣,被火藥炸碎。紅衣老人目隨那輛燃燒著的馬車遠去,脫口道:「好厲害的火藥,好厲害的慕容孤芳!」

  步煙飛道:「慕容孤芳不在車廂之內,我們是中計了。」紅衣老人點頭道:「那個變化大法師的出現,本來就是慕容孤芳的詭計,我們看見他拼命攔阻,再聽到車馬聲響,只道是他在拖延時間,讓慕容孤芳上車逃走,事實上慕容孤芳卻不在車上。」

  步煙飛鼻哼一聲,道:「大法師也會說謊……」紅衣老人道:「你莫非忘了大法師也是人,沒有人不說謊的。」步煙飛道:「包括你在內。」紅衣老人道:「我也不例外。」

  步煙飛輕聲向道:「方才你是不是說謊?」紅衣老人搖頭,道:「不是。」步煙飛抿唇一笑,道:「幸虧你及時看出那是火藥。」

  紅衣老人道:「他那個樣子,我實在想不出那個黑盒子之內除了火藥之外還會是什麼。」步煙飛道:「那個慕容孤芳想必已意料到襲擊古剎的人可能會追上那一輛馬車了。」紅衣老人道:「她實在是一個聰明人。」步煙飛皺眉道:「奇怪,那麼多人不惜為她拋卻性命。」紅衣老人道:「這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幸好方才那個白衣人面臨死亡之際,仍不免大感躊躇,否則他實在有很多機會用那一盒火藥將我們炸傷,甚至於炸死。」

  步煙飛「嗯」的一聲,接道:「人說千古艱難唯一死,倒不是全無道理。」紅衣老人目光一閃,沉吟道:「慕容孤芳不在車內,若非從另一個方向逃走,勢必仍然在古剎內,這個人詭計多端,那個變化大法師武功又那麼高強,風入松一不小心,不難為他們所算,我們得趕回去看一看。」

  步煙飛道:「若是慕容孤芳要暗算他,只怕早已下手了。」一頓轉問道:「那個老頭兒出手狠辣,只怕他不是什麼好人。」

  紅衣老人笑笑道:「不錯,他出手狠辣,性情也偏激得很,但嚴格說來,仍然算得上是一個大好人。」

  步煙飛道:「他真的是大理國的劍師。」

  紅衣老人道:「這倒是不假,我們走!」語聲落處,身形展開。步煙飛連忙亦展開身形,一面道:「希望我們趕回去,還不會太遲。」紅衣老人道:「希望就是了。」

  兩人的身形又如箭離弦,飛射在黑夜的荒郊小路上。

  ***

  步煙飛俠義中人,紅衣老人顯然也俠心仁膽,這從他對付沙家七雄那些手下,只是以劍削斷他們手中的弓弦已可想而知。從他以劍封住慕容孤芳那些手下的穴道,亦一樣看得出來。兩人一心趕回去搶救風入松,身形比追趕那輛馬車的時候竟然還要迅速。到他們趕回古剎門前,古剎的瓦面卻已倒塌,殿堂內燈火盡滅。步煙飛腳步一停,嚷起來:「怎會這樣的,那個老頭兒不知怎樣了。」

  紅衣老人皺眉道:「我們還是仔細地搜索一下。」他們方待動身,「不用!」一聲就從天而降,風入松應聲飛鶴一樣從旁邊一株松樹的樹梢掠下來。紅衣老人應聲抬首,目光及處,立即道:「我們不用進去了。」語聲未落,風入松已落在他們面前,大笑道:「兩位這樣關心老夫安危,老夫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

  紅衣老人道:「風兄沒有事?」風入松道:「托賴平安。」步煙飛接問道:「老前輩,那座古剎的倒塌,又是怎麼一回事?」風入松笑道:「是我將瓦面踏碎,也只是瓦面而已,傷人也有限。」

  步煙飛道:「是為什麼?」風入松道:「氣不過那個大法師。」步煙飛又問道:「那個大法師又怎樣了?」風入松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那個大法師卻只怕沒有一句真實話。」

  步煙飛噗哧笑道:「這倒是不錯。」風入松道:「兩位離開之後,他看見兩位輕功如此之高強,大為震驚,一派無心戀戰的表情,突然撞破後面牆壁逃去,待我追上前,無數磚石從牆洞射出,屋頂接著了聲巨響,我只道他掩破瓦頂,從瓦面上開溜,也追上瓦面,那知道四顧無人。」

  步煙飛笑道:「像他那種高手,竟然會用出這種伎倆,實在是出人意外。」風入松道:「可不是,奇怪周圍卻不見他的蹤影,他若是存心趕去救援慕容孤芳,沒有理由仍留在古剎之內。」

  步煙飛道:「他那樣做只是為了自己脫身而已。」

  紅衣老人沉吟道:「以風兄推測,慕容孤芳在不在古剎之內?」

  風入松肯定地道:「一定在,否則那個禿驢也不用那樣子與我們周旋。」紅衣老人道:「他若是存心掩護慕容孤芳離開,這座古剎之內只怕就另有離開的秘密途徑。」

  風入松道:「毫無疑問。」一頓又說道:「若是我手下武士現在都在,事情可就簡單了。」

  紅衣老人點頭,道:「有些事情的確需要很多人才能夠做出來。」風入松道:「有些時候的確是的。」他目光再轉向古剎那邊,道:「不過怎樣也好,我們今夜總算已達到目的──把慕容孤芳嚇了一大跳!」

  步煙飛道:「一個人驚慌之下,難免會出錯的。」風入松道:「慕容孤芳也許會例外──這個女人實在不簡單。」

  步煙飛忽然道:「我本來很喜歡她的。」風入松道:「是麼?」

  步煙飛道:「因為她實在很了不起,慕容世家傳到她這一代,聲譽反而日隆,誰知道她竟然──竟然就是那個紅梅盜。」風入松皺眉道:「我不知道她做紅梅盜目的是什麼,但可以肯定,其中不無貪心的意識存在。」

  步煙飛嘆息道:「貪心本來就是人的一種本性,就是我,也很貪心的。」

  風入松「哦」的一聲。步煙飛轉望那個紅衣老人,道:「老人家,你說是不是?」紅衣老人微笑道:「有時我也很貪心。」風入松笑笑道:「我也是的,正如現在,雖然能夠嚇慕容孤芳一大跳,我卻並未滿意。」紅衣老人道:「她計中有計,到這個地步,我們總不能守候在這附近,等候她出現。」風入松道:「當然。」仰首望天,道:「長夜已將盡,我們一夜辛勞,現在應該回去休息了。」

  紅衣老人道:「實在應該回去了,風兄仍然住在快活林?」風入松搖頭道:「不是。」一笑接道:「快活林中慕容孤芳耳目眾多,而且住不下我們那麼多人。」

  紅衣老人道:「風兄的消息,卻仍然如此靈通。」風入松笑道:「因為我自己雖然不在,我的人有不少在,所以快活林中的情形,我無不瞭若指掌。」一頓接道:「只有一個地方例外。」

  紅衣老人道:「白玉樓居住的那一座莊院?」風入松道:「正是。」紅衣老人笑笑道:「我們現在卻正要到那裏去。」風入松苦笑,道:「幸好我沒有打聽你的一切。」紅衣老人道:「風兄就是打聽,也打聽不到什麼。」風入松道:「以你武功的高強,絕非無名之輩,希望能夠有一天,知道你高姓大名。」

  紅衣老人道:「也許有此一天。」

  風入松微喟,道:「中原武林中人難道一個個都是這麼高深莫測?」

  步煙飛笑應道:「只是部分。」風入松道:「這一次卻讓我遇上這麼多──白冰、白玉樓父女,沈勝衣,方重生,變化大法師,慕容孤芳,還有你這位紅衣老人,沒有一個不奇怪。」他苦笑了一笑,接道:「我實在看不透。」步煙飛道:「我總算是例外的吧。」

  風入松道:「也不全是,你有些話,我根本聽不懂。」步煙飛笑道:「每一個人都有些話是別人聽不懂的。」風入松大笑,道:「甚至連我也不會例外。」

  步煙飛道:「所以老前輩別盡說別人奇怪。」風入松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接著又大笑,一頓道:「我們也該走了。」

  紅衣老人道:「風兄走那邊?」風入松道:「不是快活林那邊,就此別過!」語聲一落,身形疾掠了出去,果然不是快活林那個方向。

  紅衣老人立時道:「煙飛,我們到快活林去!」步煙飛欲言又止,終於點點頭。兩人的身形旋即展開,向快活林那邊疾掠了過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時候,天色更黑暗,猶如潑墨,冷月已遠在天邊。黎明前的一刻也就是最黑暗的時候。

  步煙飛隨著紅衣老人奔出了差不多半里,忽然伸手拉住了紅衣老人的右手,身形亦緩下,紅衣老人的身形亦緩下來。這時候,他們正在一個小山坡之下。步煙飛方向一轉,上了那個小山坡,紅衣老人也隨著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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