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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二十七回 計中計

  閃電一樣的劍光一閃,風入松長劍三尺已然刺至,劍尖與牆壁之間的距離絕不會超過一寸。變化大法師若不是破牆而過,風入松的劍便會刺在他身上。劍一招十三刺,但變化大法師身形一消失,風入松的劍勢便同時停頓。他在劍上的造詣,早已到了收發自然的地步。劍勢一停頓,他的身形便倒退。蓬然一聲,無數磚碎同時從那個人形的牆洞疾射了過來!風入松偏身一閃,讓開大半的破碎,劍一劃,其餘的亦盡被劍擊下。

  他身形一展,便待再衝前,耳中突然又聽到嘩啦一聲巨響。

  「哦?」風入松白眉剎那飛揚,方待欺前的身形倏地往上拔起,直撞向大殿屋頂。頭未到,掌先到,霹靂一聲,屋頂被他的左掌震碎了一個大洞,他人劍旋即穿洞而過,劍立展,一團耀目的劍光迅速裹住了他的身形。並沒有任何襲擊,風入松猶如沖天怒鶴,從瓦面破洞穿出,再往上拔起了差不多一丈,才弧形落下。劍光那剎那更盛,他整個身子就像是刺蝟一樣佈滿了無數尖刺!被他一掌震碎的瓦片這時候已落下,一接觸到他身外的劍光,又飛開。一飛開便化成了碎塊撤下!

  劍光快散,風入松劍勢已完全停頓,一腳獨立在破洞的邊緣,屋頂風急,他渾身衣衫飛舞,看似便要凌空飛去,但再看人似穩如泰山!在他的前面,另外有一個破洞,灰塵猶在飛揚,顯然是方才裂開的。是不是變化大法師從這個破洞脫身出來?

  風入松不能夠肯定,他是因為聽到瓦面磚碎的聲響才拔身衝破瓦面而追出來的,可是他並沒有看見變化大法師。人在半空,周圍的情形已就在他眼中,並不見有人影飛馳。

  ──難道變化大法師的輕功如此高強,片刻無蹤?抑或他衝破瓦面而出來,立即躲藏一旁?

  ──抑或他根本就沒有出來?

  風入松完全不能夠肯定。這個大法師給他的感覺也正是莫測高深。他屈起的一雙腿終於在瓦面上放下,無聲放下,整個身形凝結不動,傾耳細聽。

  瓦面上有呻吟聲,有急步走動之聲。那是慕容孤芳未倒下的手下在走動,變化大法師若是混在其中,實在不容易察覺。風入松細聽一會,白眉再揚,突喝道:「變化大法師!」喝聲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瓦面也為之震動。一頓接喝出:「我們還未分勝負,你給我出來。」

  靜夜中,這喝聲足以傳出很遠,變化大法師無論在什麼地方,也應該聽到,卻沒有回答。風入松等了一會,身形陡動,在瓦面上,疾馳了一圈,颼一聲,飛鶴一樣倒射了開去,凌空一個翻滾,飛落在數丈外的寺牆之上!他身形方穩,那座寺院的瓦面突然倒塌下去,激起了漫天灰塵。

  驚呼聲四起!風入松目光銳利如劍,矯然一鶴,從寺牆上再掠起,掠上牆外一株高松之上。那道高牆幾同時倒塌。他內功的造詣顯然也登峰造極,瓦面上疾馳一圈,便已將瓦面完全震碎,高牆上一蹬,高牆亦被他內力摧毀!

  高松上風更急,風入松衣衫獵獵飛舞,如劍目光盯著寺院的周圍。一群黑衣漢子四方八面倉皇從寺院中奔出,他目光雖然銳利,黑夜中卻也看得並不清楚。變化大法師是否會混在其中,風入松看不透。他倏地冷笑,道:「早該將武士帶來,教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語聲一落,彈劍,「嗡」的劍作龍吟。龍吟聲盡,劍鋒入鞘。風入松鶴然立在樹梢之上,並沒有飛走,若有所待。

  ***

  一里之外,步煙飛、紅衣老人雙雙如箭矢飛射向前。

  在他們前方不遠,一輛馬車正在飛快地奔馳,鞭擊聲響徹夜空。紅衣老人突然道:「不要等我,先去將馬車劫下!」

  步煙飛道:「好的!」紅衣老人道:「要小心!」步煙飛道:「我會小心的!」一句話才五個字,這句話說完,她人已超越那個紅衣老人差不多三丈!紅衣老人看在眼內,一笑,自語道:「再過些時,就是在平原之上,能夠追上她的人只怕也沒有幾個的了。」他的身形並沒有停下,一提氣,更迅速,但距離步煙飛反而更遠了。

  只因為步煙飛身形亦放盡,並沒有停下來,那片刻又已領前很多。月光下,步煙飛簡直就像已化成了一縷輕煙。幾個起落,她已經追上了那輛馬車,凌空一縱,掠上車頂,著足無聲。趕車的是一個中年黑衣漢子,一點也沒有察覺,兀自鞭下如雨,催馬急奔。他無疑是一個駕車的好手,可惜黑夜之中,無論人抑或馬都難免大受影響。他駕車的技術儘管是一流的,內功卻不是一流。黑夜駕車,雖然也很有經驗,但這樣飛馳,卻是破題兒第一道,跟隨慕容孤芳這麼多年,事實亦未嘗這樣子狼狽。

  車廂簾子低垂,燈光外透,簾子上卻不見人影,慕容孤芳是否在其中亦頗成疑問。步煙飛掠上車頂之際,已準備隨時遭遇襲擊,但竟然完全沒有,難道車廂中的人竟然毫無感覺。步煙飛身形停下,旋即呼喚道:「駕車的,你將車子停下來,可以不可以?」

  語聲一落,身形已凌空,「呼哨」一聲,一條馬鞭從她腳下掃過。駕車的冷不提防有人在車頂呼喚,入耳驚心,渾身猛一震,驀地一抬頭,反手就一鞭掃出!他的反應不能算慢,只可惜步煙飛身形更快,鞭未至,身形已凌空。凌空一折,落在車座之旁,那一份迅速,簡直就匪夷所思!馬車猶在奔馳,這判斷,這輕功的高強,簡直已可以稱得上出神入化!

  駕車漢子心頭怦然,拋鞭,拔刀,一刀方待斬去,步煙飛一肘已撞在他的右肩之上。他一聲驚呼,連人帶刀被撞下車座,立腳不穩,在地下一連打了兩個滾。「刷」一聲,一把長刀幾乎同時穿透車板,從車廂內刺出,刺向步煙飛!刀未到,步煙飛人已飛離車座,落在拖車的兩匹馬中左面那一匹之上,纖手輕拂,輕叱一聲,兩匹馬竟給她喝停,希聿聿人立而起,前蹄一奮落下。馬車亦停下。

  步煙飛並沒有摔下馬,也竟然就立在馬背上!車廂前面的車簾子即時一掀,三支弩箭品字形射出!步煙飛一閃避開。車廂的簾子落下,不再見掀起,也毫無聲息。

  紅衣老人迅速趕至,他方從馬車上跌下的那個黑衣漢子的身旁掠過,那看似傷重倒地不起的黑衣漢子突然一滾身躍起,長刀疾斬向紅衣老人的雙腳!紅衣老人彷彿早知道有此一著,刀未到,腰已然一挺,身形凌空一閃,刀便從他的腳旁斬空!他的右腳旋即踢出一腳將那個黑衣漢子連人帶刀踢出丈外,左腳接著落地,身形再起,一掠竟三丈,落在車廂的後面。

  步煙飛那邊身形同時從馬背上拔起來,飛燕般凌空一翻,亦落在車廂後面,又正落在紅衣老人的身邊。只見她臉不紅,氣不喘,接道:「車廂內有人。」

  紅衣老人道:「是男是女?」步煙飛道:「不知道,方才他掀起了一角簾子,向我射出了三支弩箭。」紅衣老人一皺道:「之後呢?」步煙飛道:「再沒有別的反應,連聲音都沒有。」紅衣老人忽道:「車廂內的確有人,若非只一個,其他的必然都是高手!」

  步煙飛「哦」的一聲。紅衣老人解釋道:「我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慕容孤芳若是在車廂之內,她的身旁,怎會有武功這麼低的人。」步煙飛傾耳細聽,應道:「我也聽到了。」紅衣老人忽然道:「車內是什麼人,請出來一見!」

  沒有回答。紅衣老人再等了一會,道:「不出來,我們可要進去了!」

  一個低沉的語聲旋即從車廂內傳出來,道:「請!」語聲雖然低沉,仍然可以分辨得出是男人的音。

  紅衣老人接問道:「只是閣下一個人?」

  低沉的語聲道:「是不是,你進來一看不就清楚明白?」

  紅衣老人道:「可惜我們現在忽然改變了主意,不想進來了。」

  「你……」低沉的語聲顯得有些急躁,只說出一個「你」字。紅衣老人長劍即時出鞘。無聲的出鞘,他的身形同時展開,繞著車廂迅速地一轉,劍光飛閃中,一陣陣令人牙齦發酸的聲音從車廂四壁傳出來!車廂內那個低沉的語聲又響起,已變得尖銳,喝問道:「這是幹什麼?」語聲甫落,紅衣老人身形暴長,左掌疾擊在車廂上,「叭」的一聲,整個車廂上差不多兩尺的一節連車頂疾飛了起來。方才他繞著車頂一轉,竟然就已將車廂那一節削斷,出劍的迅速,腕力的強勁,不可謂不驚人。那左掌一擊!亦同樣迅速強勁,一擊即退,倒退回步煙飛身旁。

  車門亦同時被震開,車廂內的情形畢露無遺!

  車廂內只有一個人,一個中年人──男人。他一身白衣,面色與衣色差不多一樣白,也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燈光影響,抑或嚇成這樣。在他的右手握著一個燭台,只插著一支正在燃燒的蠟燭。那支白蠟燭兒臂粗細,燭蕊也祖細如手指,散發著強烈的光芒。他的左手抱著一個黑箱子,丁方一尺,一條白繩子從一側垂下,長不過尺餘,末端距離燭火才不過兩三寸。看見這樣的一個人,紅衣老人不由自主地一怔。那個白衣人的一雙手都在發抖,連語聲也直顫抖,突然道:「你們不敢走近來。」

  步煙飛笑道:「誰害怕你了!」舉步走過去,冷不防被紅衣老人一把拉住。紅衣老人沉聲道:「不要上他的當,他左手抱著的是一盒火藥。」

  「火藥?」步煙飛不由得一呆。白衣中年人聽得說,臉色卻一變,怪叫一聲右手燭火猛一落,燃燒著了黑盒子的那條白繩子。那條繩子「嗤」的火蛇一樣飛捲起來!

  紅衣老人急喝一聲:「退!」拉著步煙飛,疾往後倒退。兩人的輕功都非比尋常,這一退更迅速,車廂那邊灼目的光芒一閃,「轟」然一聲震撼寂靜的荒郊,周圍的空氣也激盪起來,紅衣老人、步煙飛雖然遠退三丈,仍然有一陣窒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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