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雲夢城之謎 | 上頁 下頁
四五


  郎庚毫無愧色,盯著她豐滿的胸脯色迷迷的道:「我是畫仙還是銀樣蠟槍頭,大管家一試便知究竟,保證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豔娘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勉強板著臉孔,罵道:「管你是甚麼貨色,竟敢來調侃老娘,是不是想我掃你出去?」

  郎庚慌忙道:「大管家息怒。在下最見不得漂亮的女人,大管家請原諒則個。」又咧嘴露出上下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化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不過大管家可以放心、在下這個人最公私分明,工作歸工作,最懂守規矩。在下這回來應徵畫師,是要為我們以繪畫為生的人吐氣揚眉,不致被人看扁。」

  豔娘沒好氣的道:「這三個月我見過你的同行不下三十人,有哪一個不是說自己天下無敵,畫出來的卻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你少和我嚼舌頭。」事實上她對這個色鬼畫師已略增好感,他繞了一個彎來贊自己漂亮,捧拍得恰到好處。

  郎庚不但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還似非常受落,嘻皮笑臉的道:「在下的畫技如何,是沒法騙大管家的,只要大管家教人找來紙筆墨和清水,讓在下為大管家揮筆寫一卷美女臥圖,大管家就曉得在下是如何本事了。」

  豔娘終於往他看去,狠瞪著他道:「不要搞怪弄鬼了。老闆要求的是敷彩美人畫,沒有顏料怎畫出來?你是不是來胡混的。」

  郎庚兩手負後,好整以暇的道:「只要貴樓大老闆通曉畫道,可從墨彩畫看出在下的工夫!」

  豔娘見被他胡纏了不少時間,再沒有興趣聽下去,截斷他道:「你滾到門外等待我發落。」

  ***

  無雙女牽著黑兒,腳步沉重的離開斑竹林,馬上馱著舅舅的屍身,被她以外袍包裹妥當。

  落日餘暉下,她踏上穿過古樹林往澤地去的驛道,心中虛虛蕩蕩的。她抱著希望而來,現在一切的希望均變成泡影,以前她一直深信可以令事情水落石出,弄清楚真相,到此刻才明白那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她曾預想過無數的可能性,卻從未想過到達目的地後找到的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舅舅。爹已是凶多吉少,可能是最後的一個親人又離她而去,上天為何對自己如此寡情,自己的前生是不是結下解不開的冤孽,致今生須孤獨的去承受。

  自舅舅把她托孤安玠後,她夜以繼日的努力學習、操練,從翻騰的功夫、口技、秋千戲、胡旋、劍舞、杠子、走繩、蹬梯、蹦床、戲法到煙火幻術和燈火幻術,每一項上的成就都令有「雜耍王」之稱的安玠瞠乎其後,這方面她的天賦是無庸置疑的。只恨一切努力都因舅舅遇害而有盡付東流、白費心機的頹喪感覺。

  她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是殺死那毒害舅舅的凶徒,肯定是那個從大江一直追蹤自己到雲夢澤來的朝廷鷹犬,因為她在夫人祠外發現他的足印。不論他躲到天涯海角,她都要他以命來償還血債。

  無雙女倏地停下,雙目芒光躍動,瞪著前方。

  一個背掛重劍,身穿麻衣,赤著雙足,貌相古樸,年紀在四十上下的魁梧大漢,攔在前方,他的出現非常突然,眼前一花,已給他擋著去路。此人渾身充滿一種妖邪之氣,沉著冷靜得似不含人的感情,目光冰冷,任何人被他盯著,都要心生寒意。

  無雙女冷冷道:「滾開!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擋路者正是戈墨,他是追蹤的大行家,跟隨辜月明、她和黑兒的足印蹄痕直追到這裡來、心忖如果馬背上的死屍是辜月明,那就更理想了。聞言心情大佳的道:「只要姑娘給我看看袱在馬背上的人是誰,本人掉頭便走,絕不留難。」

  無雙女單手似要整理秀髮,掠過髮鬢,低叱道:「我說滾開。」

  戈墨露出一個森寒的笑容。

  無雙女倏地手往前揮,烏光一閃,朝戈墨面門電射過去。

  戈墨一動不動,手往上移,竟把烏光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間,再移到鼻端審視,赫然是一枝黑黝黝的鐵針,本插在無雙女的頭髮上,給她取來當暗器使用。

  無雙女的擲針法固是淩厲無比、但戈墨接暗器的手法更是神乎其技,教人難以相信。

  無雙女臉色微變,只是戈墨露的這一手,她已自歎不如,當然她並不是害怕,比武爭勝,到最後鹿死誰手,尚要見個真章。

  戈墨把針拋到頭上,問道:「辜月明呢?」

  無雙女沉聲道:「我不知你在說甚麼。」

  針又落在戈墨兩指間,立即再次變成危險的殺人利器。戈墨心中大訝,他這句話並不是隨便問的,如果馬背上的屍首是辜月明,無雙女的注意力會移往身後,這是自然的反應,憑戈墨精妙入神的觀人之術,可從對方微妙的神情變化,窺見端倪,豈知無雙女完全不為所動,仍全神貫注在他身上。

  戈墨冷笑道:「不要騙我你不認識辜月明,你和他是一夥的,否則怎會一起乘船渡江?」

  無雙女心中一震,終於曉得殺舅仇人的名字,更想到眼前這個可怕之極的高手,正是那個從水底以淬毒弩箭偷襲辜月明的人,致有此誤會,由於他當時在河水裡,從那角度看上來,故能窺見她的樣貌。而此人現在不怕暴露身份,顯然是下了殺自己滅口的決定,所以不怕說出來。心念電轉間,冷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想以暗箭傷人的卑鄙之徒。沒碰到他嗎?他該在這附近的。」

  戈墨冷笑道:「姑娘可以騙倒任何人,卻休想騙我,他到岳陽去了。對嗎?」

  無雙女知他動手在即,撮唇發出長短不一的嘯聲,左手打出手勢,同一時間,右手一揮,一團強烈的白光在她和戈墨間爆開,眩人眼目,以戈墨之能,一時也看不真切。

  戈墨暴喝一聲,手中鐵針回敬無雙女,不過他知道已失了先機,無雙女連串舉動,就是要應付他手上的鐵針。

  實在難怪戈墨,與他同級的另一高手辜月明,也要在周身法寶、詭變百出的無雙女手上吃啞巴虧,現在無雙女知打不過他,全力逃走,知己而不知彼的戈墨當然吃虧。黑兒馱著薛廷蒿的屍身,先往後退逾丈,然後橫沖進古樹林去。無雙女從安玠學來的絕技,包括馴馬和馬上技藝,此時大派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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