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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第五章 登門應聘

  「咚!咚!咚!」

  烏子虛拉著門環,敲響紅葉樓的大門。此時他搖身一變,化作一個白衣文士,挽著個大包袱,黏上五綹長須,不再彎腰弓背,皮膚回復細嫩皙白,身上的疤痕消失不見,頭紮布幘,比之扮捉蛇人真是截然不同的面貌,灑脫斯文,風度翩翩,說不盡的爾雅風流。表面看去,他現在的年紀,比他真實的年齡要大上至少十年,只是這個變化,已令人沒法將他和賣蛇膽時的模樣聯想在一起。在易容之術上,他敢說認了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而最重要是氣質、體態、神情和語音方面的改變,說到底就是須變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等了好一會,大門「卡嚓」一聲,露出一個小視窗,一個漢子探頭從小窗看出來,上下打量他兩眼,不耐煩的道:「你看不到門是關著的嗎?現在是甚麼時候,要光顧天黑後再來。」

  烏子虛發出「嘖嘖」怪聲,冷笑道:「這還算是人話麼?我『畫仙』郎庚紆尊降貴的從京師到你這個小小府郡來,你們這些看門的根本不夠資格迎接我,快叫你的老闆來,包管他要倒屣相迎。」

  那守門漢想也不想的破口大駡道:「我去你老娘的甚麼畫仙,我看你是畫乞還就差不多,惹火了老子有你好看的。」

  烏子虛見唬他不倒,連忙改變策略,握拳施禮道:「失敬失敬!原來這位大哥是大情大性的人,我最敬重像大哥般的直性漢子。麻煩大哥通傳一聲,就說京師的第一妙筆郎庚來了,保證你的老闆不會失望。」接著壓低聲音道:「我賺了銀兩後,送幾十兩給大哥你使用,如被你老闆轟出來,當然與大哥你無關,這是賺定了的生意,大哥尊意如何?」

  那守門漢從未見過這般前倨後恭,完全沒有腰骨的人,變臉之快,連他這在青樓打滾慣的人也自愧不如,呆了起來,一時不知該以何種態度對待他。

  烏子虛見他意動,湊近點道:「本來我也沒興趣來應聘作畫師,只因看到那些沒用的傢伙一個一個給轟出來,丟盡我們行業的面子,為了重振我們行業的聲威,使貴樓不會誤以為我們行業無一能者,所以來扣門。嘿!為表明我的誠意和對大哥你的尊敬,先奉上二兩銀,請大哥笑納。」這邊說著,右手從懷裡掏出銀兩,塞進小窗裡去。

  守門漢也是想也不想的接過。

  烏子虛心中大定,他於此不適當的時間來應聘,皆因愈快躲進紅葉樓愈安全,他最清楚青樓中人的心態,只有錢差得動他們。

  守門漢立即態度劇改,道:「不要怪我不預先警告你,你過得老闆一關仍未必過得百純小姐那一關,更絕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我收了你二兩銀。」

  接著把小窗關上。

  烏子虛心中暗暗得意,這是必然的後果,通傳一聲穩賺二兩銀,沒有人會拒絕的。

  還以為須等上好一陣子,豈知「咿呀」一聲,大門被拉開少許,守門漢探頭出來,上下打量他幾眼,低喝道:「進來吧!」

  烏子虛喜出望外,連忙擠進去。

  ***

  季聶提一馬當先,領著手下全速策騎賓士。他們換了兩次馬,從這裡到雲夢澤,他設置了兩個臨時的官家驛站,作好了隨時以最快方法到達雲夢澤的準備。

  他幾敢肯定薛廷蒿逃不出他的天羅地網,可是他沒有絲毫興奮的感覺,接下這個任務時,他曾和鳳公公有過激烈的爭論,最後當然拗不過鳳公公。但直至此刻,季聶提仍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鳳公公是輕重倒置。比起大河盟,楚盒只是微不足道的事。現在對朝廷最大的威脅,是大河盟。將人力物力浪費在找尋楚盒上,是捨本逐末的事。不論楚盒內藏的是甚麼東西,只是身外之物,而甚麼寶物最後都是不值一錢,因為如果被大河盟成功改朝換代,他和鳳公公均要死無葬身之地,寶物對死人有甚麼用呢?除了作為陪葬品。

  季聶提根本不相信古城這回事。但他也對當年發生的事沒法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是第三次到雲夢澤去。個多時辰後,他們將到達湘水的渡頭湘君渡,再乘木筏渡河。

  他真希望可以生擒薛廷蒿,從他口中問出當年發生的事,他很想知道真相,因為他清楚夫猛絕不是鳳公公認為的那種人。他和夫猛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

  豔娘半臥在躺椅上,享受她每天最愜意的時光。此時她剛睡醒過來,精滿神足,梳洗後到紅葉樓的貴賓廳,接見青樓各執事級的人員,聽取當日的情況,發佈指令,好讓開門營業後一切能順利運作。

  兩個粗壯的僕婦正為她推拿按摩,活血行氣。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感到一切是由自己去掌握。

  當把門的譚德進來告訴她又有畫師來見,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譚德把他趕走,到譚德說這個畫師似有別於其他人,是從京師來的名師,她終勉為其難的答應見他。

  整個大計是百純想出來的,就是聘請高明的畫師,為挑出來最紅的八位姑娘繪製肖像,于紅葉樓慶祝成立十周年的慶典時懸于紅葉堂兩邊,任由客人在畫旁題字賦詩。照百純的想法,只要其中有一首詩能傳誦四方,可把紅葉樓提升至如岳陽樓般的地位份量,如《岳陽樓記》之于岳陽樓。

  只可惜沒有一個畫師過得周胖子那一關,更遑論要求更高的百純了。

  現在距離慶典不到十天的時間,整件事已刻不容緩,如果這個畫師再不爭氣,只好放棄計畫。

  譚德領著那個畫師進入廳堂,豔娘一眼看去,立即心中暗罵。

  她看男人的方法很簡單,只分四類人,就是有錢的和沒錢的,好看的或不好看的。而根據她多年累積的豐富經驗,她這個分類錯不到哪裡去。不論是哪類人,最後都是那副劣根性,管他表面如何道貌岸然,又或一副急色鬼的模樣,否則不會到青樓來胡混花費。

  眼前的畫師可歸入好看的一類,卻肯定是窮光蛋,故而千里迢迢從京師遠道而來。她忍不住心中暗罵,是因看破這傢伙是個好色鬼,且是花叢老手,那雙賊兮兮的色眼在瞧到她的一刻,上下巡邏,先用盡眼力的看她的腿和腰身,最後注視她的臉龐。

  豔娘故意裝作看不到他,仍在檢視拿在手上訂購酒菜材料的大迭帳單。

  那畫師躬身施禮,恭敬的道:「京城畫仙郎庚,特來向大管家請安問好。」

  豔娘心忖這傢伙的動作頗為瀟灑好看,又說得一口漂亮的京腔,可惜只是個自命風流的窮畫師,仍不去看他,皺眉道:「甚麼畫仙畫聖,是你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是當別人恭維你的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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