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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大漢轉回來向龍鷹道:「跟在你後面的有多少人?」

  龍鷹道:「只得我一個。」

  大漢難以置信的道:「只得你一人,且是騎馬而不是乘駱駝?怎可能呢?自坎子坑的水源斷絕後,東面最接近的另一個水源也在百里之外,你怎可能孤人單騎從那裡走到這裡來?」

  龍鷹略一計算,道:「我至少趕了四百多裡路,由天山一直跑到這裡來。嘿!這是什麼地方?位於大沙海哪一個位置?」

  大漢驚疑不定地打量他幾眼,又和後面的族人說話,他的族人今次改為搖頭,還發出嘲弄的笑聲。

  雪兒仰首嘶叫,表示它失去了耐性。

  包括領頭大漢的坐騎在內,無不被雪兒的威勢驚懾,往後退開,任主子如何安撫,仍表現出害怕不安的情狀。

  大漢的目光落到雪兒身上,難掩驚異。

  龍鷹抱歉道:「它等得不耐煩了,可否讓它先到前面喝水吃草?我會非常感激。」

  大漢道:「馬兒沒有問題,可是閣下必須得祭司的許可,方可到聖湖去。」

  龍鷹笑道:「那就好哩!」

  翻身下馬,一拍雪兒馬臀,雪兒歡嘶一聲,放蹄去了。

  人人別頭去看它奔跑的英姿。

  龍鷹卓立地上,一手接著大漢拋過來的水囊,拔塞倒進口裡去,那種久旱逢甘露的痛快暢美,傾盡天下言辭仍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大漢接回喝光了的水囊,在馬背上俯視他道:「我開始有點相信你了。你剛從馬背翻下來的動作很棒,有種沒法看真切的奇妙感覺,你的馬更非普通的馬兒,像極我族傳說裡通靈的神馬,不懼風沙雪雨。我叫本修阿那,朋友高姓大名?」

  龍鷹感覺著冰涼的水進入身體和從頸淌流入衣內的動人感覺,隨口道:「我叫龍鷹!是否立即去見貴族的祭司?弄清楚位置後,我立即離開,不會為你們帶來麻煩。咦!你們!」

  人人呆如木雞,只懂瞪眼瞧著他。

  本修阿那失聲道:「你就是龍鷹?」

  龍鷹一怔道:「你們聽過我的名字嗎?」

  後面一個族人指著他不住搖頭,又急又快吐出大串龍鷹半個字也聽不懂的土語,但看神情,便知他不相信自己是龍鷹。

  龍鷹心忖自己的朵兒夠響的了,連一個在大沙海不知哪個角落的偏遠遊牧民族,亦聽過他的名字。

  本修阿那沉下臉來,道:「龍鷹和他的人該尚未越過蒲昌嶺,怎會忽然到了這裡來,又只得你一個人?」

  龍鷹感興趣的道:「關於我的事,你們是從哪裡聽回來的?呵!我曉得哩!肯定是天山族的兄弟告訴你們。」

  猜錯也不打緊,天山族活動範圍廣闊,與這裡的牧民多少有點交情。但猜中的機會相當高,為偵察薛延陀馬賊,說不定會請與馬賊對立的民族幫忙,消息因而洩露。

  本修阿那又回頭向本族兄弟說了一番話,令他們安靜下來,道:「你竟真的是龍鷹?有方法證明嗎?聽說你愛用古怪的武器。」

  龍鷹道:「例如呢?」

  本修阿那抓頭道:「都是很難記牢的東西,聽過後忘記了。如果你確是名震大小戈壁的龍鷹,合該渾身武器,怎會如閣下般兩手空空的?」

  龍鷹是第二次聽到「戈壁」之名,第一次「北戈壁」,由山欣道出,今次還冠以「大小」兩字,不由生出好奇心,不過實非問個究竟的時刻,因他急著去洗澡,還有是鮮果隨風送至的氣味,令他食指大動。探手入懷,掏出折疊弓,道:「這個夠古怪吧!」

  「錚!」

  折疊弓張開,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金芒。

  所有人全看呆了眼。

  龍鷹以最迅快的手法將折迭弓還原,送回袍內,微笑道:「最古怪的武器,正是龍某。」

  說時身體朝前傾側,在對方完全掌握他要幹何事前,雙腳縮撐,沖天而上,越過眾人,炮彈般朝他們後方的野林投去。

  本修阿那等本能地轉頭看他,只見他沒入林巔,迅又再彈出來,逢樹過樹的幾個起落,變成了個小點,朝極可能是大沙海最動人的大湖投去。

  龍鷹確迷失了路途。

  他所到之處,叫鹿望野,位處孔雀河東岸,受到孔雀河支流的灌溉,還成就了聚居在野原遊牧民族白魯人的聖湖。平頂山名屏嶺,更是大沙海著名的聖山。

  鹿望野離西面的孔雀河三十餘裡,其支流小孔雀河從這裡的岩地冒出地面,形成腰帶狀自西而東的綠洲原野,最寬處二十多裡,長達四十裡,成為強大白魯族的樂土。

  白魯族本屬蒲昌海其中一個遊牧民族,三、四代前從蒲昌海遷徙過來,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亦會與蒲昌海和高昌人進行以物易物的交易。

  近數十年來,白魯族日趨興盛,人數超逾一萬人,不論男女,均習騎射,主要的敵人正是薛延陀馬賊。其可戰之士達三千之眾,且倚屏嶺立寨,有強大的防禦工事,故邊遨雖多次率賊來犯,都是無功而回。

  可是時勢變化,邊遨得突厥全力支持後,不住坐大,連獨解支亦不放在眼內,何況是白魯族。故而近幾年來,白魯族是在惶恐裡度日。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從天山族處得知有龍鷹這個救星。

  龍鷹甫抵大沙海,立即重挫邊遨,又將突厥人逐出貞女綠洲,輝煌的戰果早經天山族人傳入他們耳內。

  現在竟迎得龍鷹到鹿望野來,怎教他們不歡欣如狂,奔相走告。

  當龍鷹只穿一條短褲,濕漉漉從湖水冒出來時,湖岸已擠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幼數千人,人人瞪大眼睛看他,弄得他不知多麼尷尬,心忖幸好沒有脫個精光。

  雪兒比他自然多了,根本不怕被圍睹,悠然自得擇湖邊嫩草大快朵頤。

  比對起旅途的艱困辛苦,現在等若到了仙境福地。

  本修阿那伴著個戴著鹿皮制帽子、衣飾鮮豔,自有一股領袖威嚴的中年女人,來到岸旁,只看人人尊敬讓道的樣子,便知她即使非是本修阿那口中的祭司,也該是族內身份尊崇的人物。

  本修阿那向龍鷹招手,中年女子則含笑靜候。

  龍鷹暗罵自己不夠機警,剛才有機會開溜卻捨不得離開湖水,弄得此刻不得不以半裸的身體示眾。

  再潛入水裡去,在水底施展彈射,下一刻已傲立岸緣一塊石上。

  兩個攜著彩布的年輕白魯族姑娘興高采烈的從本修阿那和中年女子後面奔出來,用彩布將他包裹起來,幾乎是緊包著他地愛不釋手為他抹幹身體。

  龍鷹得此盛情款待,立告不知人間何世。

  白魯族數千人同時發出震湖歡呼,女兒們還忘形的唱歌起舞。

  龍鷹的感覺便如置身夢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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