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 | 上頁 下頁
三〇


  博真現出回憶的神情,道:「旅驛這麼多人,我一直沒留意他們。嘿!我只留意那兩個女的,其中一個是天下罕見的尤物,走起路來像在舞蹈,非常好看。直至黠戛斯人忽然離開,冒著風雪不知到哪裡去,我才認真多看他們幾眼。為首者該是黠戛斯有地位的重要人物,因為隨行者全是一流的高手,像剛才那個亦非弱者。」

  龍鷹不解道:「他們的馬兒頂得住風雪嗎?」

  博真道:「他們是用腳離開的,馬兒全留在驛後的馬廄裡。我問山欣,她怎都不肯吐露他們到哪裡去、去幹什麼。」

  此時山欣偕同夥來了,看她臉無血色的模樣,便知收到的非是好消息。陪她一起到天井來的黠戛斯好手,向兩人頷首點頭,逕自返客舍去。

  山欣將一張紙遞給博真,碧綠的眸珠卻盯著龍鷹,道:「看!」

  博真接過去看了幾眼,遞給龍鷹,山欣不但不阻止,還道:「是你自己說的,如果鐵馬在方圓百里之內,你明天早上會給我找回來。」

  龍鷹以苦笑回應:心忖活馬易找,死馬難尋,自己又非神仙,如何去找不知給藏在哪裡小小一匹鐵鑄的馬?旋又想到「萬物波動」是把所有死物、活物包括在內,只恨不知如何可運用在現今的情況下,如純憑感覺辦得到,自己至少是半個神仙。

  鐵馬不是兵器,不附主子氣勁,他實難掌握其波動。

  龍鷹往紙條看去,眉頭大皺道:「這是什麼文字?」

  山欣道:「是我們的文字,也是北戈壁最流通的文字。」

  龍鷹向博真道:「你看得懂嗎?上面說什麼?」

  博真道:「明天日出後一個時辰,兩位夫人須騎馬到東北十二裡的母子岩,攜贖金來取回天馬。」

  龍鷹一怔道:「天馬?」

  博真向山欣道:「我有讀錯嗎?」

  山欣心不在焉地道:「知你博通多國語言文字哩!」

  龍鷹心中一動,向山欣道:「姑娘又為何能說得這麼一口漂亮的漢語?」

  山欣不耐煩地道:「頭子要學漢語,我便跟他一起學,我說得比他還好。」

  接著跺足道:「夫人怎都不可去冒險,你兩個快給我想辦法。」

  龍鷹問道:「北戈壁指的是哪個區域?」

  山欣發脾氣道:「問東問西,我們有很多時間嗎?」

  博真不悅道:「你說一半不說一半的,教我們如何幫你的忙。」

  山欣的眼淚奪眶而出,氣苦地道:「不幫忙就算了,明天由我一個去和賊子拼命。」言罷哭著朝客舍方向奔去。

  龍鷹朝她健美的背影喝道:「貴上是不是鑄大師勝渡?」

  山欣劇震止步,緩緩轉過身來,訝道:「你是誰?怎會曉得的?」

  龍鷹心忖這叫「得來全不費工夫」,省去自己至少十多天來回路程,看來渾身妖氣的符太,至少在此事上是他的吉星。

  山欣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回來,與博真一起瞪眼看他。

  一理通,百理明。

  兩女一是龜茲王白赤送他的歌舞伎,另一是伺候歌舞伎的貼身婢子,天馬是由天石鑄成的馬,至於勝渡因何路經此處,又忽然暫離山南驛,就非是能憑空猜想的了。

  龍鷹道:「因為小弟是勝渡兄的老朋友,天馬一事我更是責無旁貸,山欣姑娘不用做任何事,更千萬不要讓夫人冒險。失去天馬雖然可惜,仍是件小事。我怕的是失竊事件後的陰謀,是沖著勝渡兄而來。哼!竟敢碰我的老朋友,默啜是活得不耐煩了。」

  兩人呆看著他。

  默啜屬天下無人不懼的人物,踩踩腳可震動塞內外,敢不放他在眼內者,會被認為非傻則瘋,只有龍鷹說來如此理所當然,信心十足。

  山欣有點怕開罪他般,輕輕道:「我怎知你不是騙我,其實與賊子是同黨。」

  博真道:「朴兄不會是這種人,也犯不著這麼做。我從西面的大食王朝一直走到這裡來,跨越萬里,見盡能人,卻從未見過一個如朴兄般可令我生出退縮之心的人物。如他要對付一個人,根本不用玩手段。」

  山欣仍不肯放過他,追問道:「你究竟是誰?」

  驛堂後門大開,十多人擁將出來,其中有三、四個人目露凶光,盯著龍鷹。

  一刻鐘前山南驛的人完成燒烤的工作,收爐收火,回主堂去了。外面風大雪大,誰都不願到天井來捱冷,只有他們三人在說話。

  龍鷹一眼掃去,大致猜到是何事。被突厥探子收買的傻瓜來了,目的是試他的身手,看看他是不是默啜朝思夜想的人。

  大部分人散開到兩邊去看熱鬧,只有五個人聲勢洶洶地直逼而來。

  博真道:「是沙陀族的人。」

  龍鷹記起沙陀族是沙陀磧的遊牧民族,歸降了默啜,今次追殺他的拔賀野,正是沙陀族的第一勇士。

  領頭者嚷道:「這是我們沙陀人和漢狗間的事,博真你……噢!」

  龍鷹未待他說畢,隔空一拳擊出。

  他終於掌握到山南驛的情況,可用「機緣巧合」四字形容。

  默啜因龍鷹而遷怒於勝渡,他將天石鑄成三把天劍,更是默啜沒法容忍的事,也下不了臺。如勝渡能留在國土內,默啜一天未破黠戛斯,仍拿勝渡沒法,可是未知身陷險境的勝渡卻不知因何事離開黠戛斯,遂予一直暗中監視他的默啜有可乘之機,派出刺殺隊,務要命勝渡永遠沒法活著回國。幸好如參師禪般的高手傾巢南下對付龍鷹,使刺殺團缺乏最頂尖兒的高手。

  龍鷹可以想像人手調動需時,在平原、雪原追蹤勝渡亦非易事,直至勝渡回程,才在山南驛截得他。

  剛巧大雪封路,數百旅人被逼滯留,勝渡又有十多個高手隨行,在驛內動手有可能出現失控的局面,且會直接開罪回紇人,於是由突厥和沙陀族組成的刺殺隊只好耐心等候勝渡等離驛北上的時機。

  就在此時,勝渡忽然偕大部分高手徒步外出,不知去了幹什麼事,此舉大出刺殺隊意料之外,遂改為對付留下來的人,目標是勝渡的龜茲美女。既然不可公然動手,只可施展陰謀詭計,裝出偷去天馬勒索贖金的假局,如果龜茲美人落入他們手上,勝渡等將任他們擺佈,被誘進刺殺隊精心佈置的陷阱去。

  這般看,刺殺隊該大致曉得勝渡等到了哪裡去,說不定是中了他們調虎離山之計,明天午前定趕不及回來。

  所有這些想法,電火般掠過他的腦海。

  領頭者顧盼自豪,這名剛向博真發警告的沙陀惡漢,怎猜得到龍鷹比他更凶。但他本身亦是久曆戰陣的人物,驚而不亂,雙掌疾推,迎上龍鷹的拳勁。

  沙陀惡漢驀現驚異之色,龍鷹的拳勁似有若無,反使他用錯了力道,勁氣脫掌朝龍鷹推去,身軀還朝前傾。

  包括山欣和沙陀惡漢一方的同黨在內,人人看呆了眼,要知龍鷹怎可能是銀樣蠟槍頭!

  「砰!」

  龍鷹拳勁先發後至,穿破掌風,直擊沙陀惡漢胸口膻中大穴。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