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性回歸(33)_黃易

三十三

　　淩渡宇道：「你何時第一次見到積克？」

　　卡林棟眼神凝聚起來道：「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我在法國參加一個冷凍學的國際研討會，會議結束後，他找上了我，那時他並沒有告訴我他奇異的出身來歷，只是和我討論冷凍學的事情，他對人體的驚人瞭解，使我在低溫物理學的知識上突飛猛進，成為了無人能及的權威。他今天到實驗室提取的那套設備，保證超越了目前冷凍學的成就最少有一百年。」

　　淩渡宇道：「那時你知不知道他是兇殘的殺人王？」

　　卡林棟搖頭道：「不知道！直至卓小姐找上了我，才明白他做過的事；不過我已泥足深陷，野心戰勝了一切，我為自己製造了一個藉口：就是比起整個文明的進步，數百人以至於數千人的死亡算是什麼呢？我實在太自私了，當死亡降臨在我女兒身上時，我才知道比起愛來說，什麼進步退步，都是微不足道、無關輕重的事。」

　　淩渡宇歎了一口氣，正是卡林棟這類人，使積克這個「客人」低估了人類，低估了愛在人類心目中的重要。

　　積克可能永遠不能體驗到愛是什麼。

　　人類雖然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好，但無可否認，仍有他尊貴的一面。

　　卡林棟道：「三個月前，他來找我。就在那個小地窖裡，告訴了我一切關於他的事：在他身處的宇宙內，發生了一些事，使他在迫不得已下逃亡，在逃亡的過程裡，他感觸到一股『力能』，貫通了宇宙和宇宙間的間閡。那時他的敵人已迫得他走投無路，於是他鋌而走險，借著那股力量，來到我們的宇宙裡，可是我們這宇宙的一切運動實在太慢了，使他根本全無生存的可能，於是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變成了人類，誕生到這世上來。可惜他的能力完全受到限制，受到『人』的限制，人的局限，成了他的局限……」

　　淩渡宇道：「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卡林棟道：「起初我一點也不相信，但他提出了交換的條件，他會助我徹底完成冷凍學的研究，還告訴我打破和超越光速的方法，那涉及到『神遊』的問題。我知道你是擁有精神力量的奇人，所以才表示要向你請教和合作。」

　　淩渡宇喃喃道：「神遊？神遊？」

　　「神遊」是人類一個奇妙的構想，就是當精神凝聚至某一濃烈度時，一瞬間可以使精神越過遙遠的時空，到達宇宙的深處。

　　卡林棟道：「現在我已完全通曉和把握了打破光速的理論，至於能打破光速的能量和動力，據那畜生估計，最少要在這理論出現後的一百年，才能出現。」

　　淩渡宇恍然，難怪卡林棟能發表那篇有關光速的驚世論文，知識原來得自積克。

　　淩渡宇歎了一口氣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卡林棟道：「道理很簡單，那畜生有兩個大問題。首先，是他要回到他本來的宇宙和世界去；其次，他忍受不了『做人』，就像人不能忍受做狗一樣。所以他先教曉人類打破光速的方法和理論，當光速可以被超越時，他便可以回到他的故鄉去。可是，現在離開那個打破光速的成功日子還有很悠久的歲月，於是他想到了把自己冷凍起來，在一百年後再解凍蘇醒，離開這裡。你知道嗎？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人體的秘密，對每一個細胞，他都有深刻的認識，所以在最近這一次圍捕裡，他借著留下的小量細胞活過來時，便把年齡增大，變成一個老人，雖然指紋毛髮一切不變，但你已不能辨認出他來。」

　　淩渡宇道：「他想得真周到，但是他還是不能戰勝他體內的獸性，遇到莎菲時露出了馬腳，這將成為他失敗的致命傷。好了！你已懂得了打破光速的大秘密，打算怎樣？」

　　卡林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熱淚如泉湧出，哀傷地道：「他的例子正告訴了我們，隨意打破自然的法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打破光速的理論和方法將會隨我進入墳墓內，我是不會再做這方面的任何發表。」

　　淩渡宇點頭同意，人類不斷去探索未知的領域，同樣是充滿難以預測的危險。

　　淩渡宇道：「博士，我要去了，我會找到那凶魔，盡一切方法毀滅他。」

　　卡林棟猛地抬起頭來，道：「讓我告訴你一個毀滅他的方法！」

　　＊＊＊

　　飛機從海面飛起的聲音，逐漸低沉下來。

　　淩渡宇知道飛機走了。

　　現在海面上只剩下一艘船、他和積克。

　　他感到自己處身的箱子在移動著，跟著被放到船上。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類型的船，不過速度相當快，他仰臥在裝載冷凍設備的大箱子底部，金統他們非常聰明，把他藏身的部分設計成箱子的底座，使人難以覺察。

　　淩渡宇收攝心神，把整個人的精、氣集結在腹部的丹田位置。

　　這是一場賭博。

　　賭的是積克的人性弱點。

　　積克雖然有覺察人類生命的異力，但也會受成為人後那種主觀、偏見影響，以致減低了警覺，從而降低了這種異力。

　　加上淩渡宇全心全意把生命的磁場借著禪定收束起來，此消彼長，應該可以逃過積克的感應。

　　直到目前淩渡宇仍是很成功。

　　淩渡宇把呼吸調節至若有若無，進入了一種半催眠的狀態裡。

　　這是一場耐力的競賽，只要被積克發現了，不但抓他不著，動輒還有生命的危險。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船停了下來。

　　淩渡宇醒轉過來，心想積克確實是神通廣大，居然能做出這種種安排，運送設備。

　　卡林棟告訴他，積克擁有的奇異能力，使他能輕易在賭場或馬賽裡影響結果，贏取大量金錢，卡林棟的大部分經費便是來自積克。

　　有錢使得鬼推磨，難怪積克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憐他不懂得做人的樂趣，否則稱王稱霸，可說是快活過神仙。

　　淩渡宇感到飄飄蕩蕩，知道箱子被吊了起來，接著隆然一震，被放了下來，車子引掣發動，才知道被放到車子上。

　　他嗅到海水的草木混融的氣息。

　　車子開出。

　　一路上聽不到其他的人聲或車聲，這裡似乎是個荒島，以積克無窮的財力，買個荒島，建立一個地底凍房，應該是可以做到的事。

　　他閉上雙目，等著那最重要時刻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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