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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第七章 情場如戰場

  我繞著地表飛行,心靈融入星球的一草一木,回到以前九月星的日子。我沒有計算繞了多少轉,直至有一天,來了個意料之外,但也是意料之中的訪客,才結束了這種心無掛礙的優遊生活。

  我降落家居門前,推門而入,首次踏足屋內。自家居築成後,我一直提不起入屋的勇氣,因為害怕那魂銷腸斷的滋味。屋內的一椅一桌,窗簾床鋪,每一個擺設裝飾,從大的結構到細節,均依我和美阿娜六千萬年前度過聖土最後歲月的那所房舍而設計,充滿沉重的回憶。我壓不下心中折磨人的緬懷和思念重塑它,但也害怕返回這個立體和實在的記憶裡去。

  美阿娜弄晚餐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是那麼熟悉和親切,鼻子充盈食物的氣味,就像那段逝去而不可挽回的日子的其中一個夜晚。

  屋外是美麗的黃昏,夕照從窗戶透進來,染紅了部分外廳寧靜的空間。美阿娜在廚房以銀河語雀躍地道:「你回來哩!做好晚飯了!」

  我神魂顛倒的舉步走到廚房門口,美阿娜優雅的背影映入眼簾,一身輕鬆寬適的便服,穿上圍裙,在爐前忙碌著。餐桌上已放了兩盤熱氣騰升的美食、兩副餐具,一如以往任何一個黃昏的情景。

  我坐入椅子,看著她將最後一碟小菜放到桌面,又為我的高腳杯注入餐酒,在我對面入座,含笑道:「試試我的手藝!來!先幹一杯!」

  我有點不忍的舉杯和她相碰,一飲而盡。她喜孜孜的將美食送到我碟裡,道:「試試看啊!」

  我暗歎一口氣,隨意嘗了一口,味道和當年美阿娜弄的完全相同,胸口像被萬斤巨石壓著,呼吸困難。我仿佛又變回那時的伏禹。

  她輕輕道:「忘記過去好嗎?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們默默的進食,氣氛愈來愈沉重。

  她歎了一口氣,幽幽道:「黑龍藏布假冒元祖向你說的那番話,大致上是真的。你明白我想說什麼嗎?」

  我淡淡道:「但你卻不是美阿娜,且永遠不會變成她,也沒法代替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以最嚴格的標準來說,你壓根兒不是人類,而是獨一無二的生命體。」

  絕色目光投往左方窗外的星夜,雙目淒迷,喃喃自語的道:「不要惹怒我。你現在正處於非常危險的情況下,我可以助你成為宇宙最有威權的生物,也可以毀掉你。」

  我微笑道:「追失了黑龍藏布嗎?」

  絕色目光移來,異芒劇盛,沉聲道:「你難道對我沒有絲毫感覺嗎?沒有我,桑白水仍好好活著。沒有我,黑龍藏布早宰掉你。不過和你這麼算舊帳是全無意義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現在比任何時候更需要我。」

  我沒好氣的道:「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愛上了我。」

  絕色垂下螓首,神色平靜,好一會後,不理我的嘲諷,逕自道:「和你在墮落城的廢墟分手後,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死黑龍藏布,為元祖報仇雪恥。自我懂事開始,這個念頭一直盤據在心裡。對我來說,宇宙沒有生物比黑龍藏布更可恨。」

  我沒有說話,曉得她首次說真話,吐露郁藏心底裡六千萬個宇宙年的心聲,她和元祖樹王的關係,是她內心最隱蔽的秘密。

  絕色道:「沒有生物能在公平對決、正面交鋒的情況下殺死黑龍藏布,包括你和龍馱在內,而他亦永遠不會予其他生物這個機會。我隱蹤匿跡的本領,正是他一手培育訓練出來的。依他原定的計畫,我為他成功刺殺奇連克侖後,鳥盡弓藏,他會把我這個工具一手毀掉。我本該難逃劫數,因為他在我身上埋下自我毀滅的裝置,只是他低估了元祖,也可說元祖某部分力量是他沒法破解的,令我不但能從你的舊情人美阿娜處采補了生命的意念和意識,更能攝取奇連克侖的能量,在元組神遊力的指導下,解除老妖加諸我身上的諸般禁制,獲得自由。」

  我感到再也無法黑白分明地將她分類。任何生命從無到有,首要之務不是追求什麼理想夢想,而是求存。從受害的生物角度看,絕色當然是滿手血腥、十惡不赦的妖物。可是她求存的唯一方法,就是竊取其他生物的生命能量,特別是我們人類能量的精氣,以維持生命,否則她只能以植物的形式存在。現在她得到了生命金環的能量,蛻變成獨立自主的生命,功力大進,變成有資格殺死黑龍藏布的生物。

  絕色續道:「我回到彩虹星河,潛入陀螺星系,元祖那時已被老妖折磨得奄奄一息,只餘一口氣,我強忍著內心的仇恨,躲入元祖最深藏、連老妖也沒法進入的部分,靜待行刺的機會。如此等了八十萬個宇宙年,老妖終於回來了,解開空間禁制,又親手毀掉花盡心血經營的行星園圃,只留下元祖置身處的空間禁制。他就在我眼前殺死元祖,然後躲進元祖的體內去。我抑制按捺著,因為我看穿老妖這樣做背後的目的,是在設置陷阱來對付你,那時最佳的刺殺時機將會出現。」

  接著現出一個苦澀的表情,柔聲道:「但我並沒有等候到那一刻,否則老妖該已飲恨在我手上。」

  我心中一震,說不出話來。

  絕色抬起頭來,眸神凝注著我,輕描淡寫的道:「最佳的時機,就是老妖攻破你心核的一刻,但我卻沒法見死不救,你是宇宙唯一能令我不計較得失利益的生物。於是我提早發動了,老妖亦因此能負傷遠遁,逃過死劫。你說吧,如果這樣還不算愛你,怎樣才算是愛你呢?」

  我曉得與絕色正瀕臨關係破裂的危險邊緣。一言不合,可以反目成仇。在現今的宇宙形勢裡,為取得最後的勝利,任何不利於我的事都不可以發生。所以,我不是爭取絕色到我的陣營來,就是永遠不讓她活著離開,再也沒有另一個選項。

  絕色並不是合群的生物,像歌天般獨來獨往,橫行宇宙,是我眼中最出色和可怕的刺客,奇連克侖便是栽在她手上,從未被人算倒過的黑龍藏布也被她重創,如果她一心搗蛋,肯定對我們非常不利。

  她是非常生物,駕馭她必須用非常手段。對我,她是另眼相看,卻不代表她會隨我的指揮棒起舞。我們的關係更是撲朔迷離,起始時她對我心懷不軌,但發展到現在的一刻,卻是愛恨交織,糾纏不清。

  有一方面我是肯定的,就是她並不是正常人類女子的屬性,她的本原是來自樹王的種子,真正追求的是生命的蛻變和成長,她尋求我對她的愛,亦是「本性使然」。

  我奇峰突起的問道:「告訴我!當年在墮落城伊甸園外的金色草原上,我探手進入你的薄袍內愛撫你的身體,為何你會像受驚的小鳥般彈開,表面的理由是時地並不適宜,但我知道你是受不了。你不是愛我的嗎?」

  宇宙沒有生物不忌憚的天妖絕色,立即霞燒玉頰,連耳根都紅透了,殺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是心內重演當時的情況,嬌嗔道:「你根本不是因愛而撫摸我,只是搜索涅尼迦南之星吧!現在竟來說人家。」

  我道:「我們現在最缺乏的就是了解和溝通,以往你和我相遇,總會親近我,作肉體的接觸,但為何這次我們共處一室,你到現在仍和我隔開一張桌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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