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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生命金環的爆炸,等於一個微型的宇宙初開,靜態沌子分裂為三層次空間,同時一個微型的宇宙蛋誕生了,其精元由唯一的知情者得之,被苦候了八億年的天魔劫奪。

  那時候我們還樂觀的認為天魔在失去一切能量後,只能付託在桑白水身上,隨桑白水遠遁而去,一時難以為惡。

  我們太低估天魔了!他的目標就是漠壁和秀麗的超級生命體兒子,當金環釋放生命能量的一刻,天魔以精元的方式,讓秀麗接受他,成為他的母體。漠壁和秀麗生出來的再不是他們的兒子,而是宇宙有史以來最可怕的邪惡生物。涅尼迦南正因曉得他對宇宙的威脅禍害,故不惜犧牲自己囚禁他。

  殺害拜廷邦首席長老的兇手,肯定是桑白水,正因他察覺到龍馱深心處的邪惡本性,故慘遭毒手。

  龍馱對阿米佩斯的仇恨,來自被涅尼迦南囚禁八億年之辱。

  天魔是龍馱,龍馱是天魔。原本無影無形,活動能力有限的天魔,終於成功取得超卓的載體,成為無人能制的可怕生物。

  樹王的黑空預言應驗了,宇宙正出現天翻地覆的改變。龍馱最終的目標是什麼呢?

  我潛入黑暗空間去,朝生命星河全速趕去。

  我離開光明空間,置身于生命星河的邊緣區域,思感神經搜索遠近,大松一口氣。

  五架巡航戰鳥感應到我,朝我飛來,代表著生命星河仍未被攻陷,正處於枕戈待旦的緊張時刻。

  在剛過去二十多萬年的旅程,我橫渡整個阿米佩斯王國,沿途情況令人不忍卒睹。曾盛極一時、太空版圖囊括三萬多個河系的王國,正分崩離析。

  我從王國的一端飛往另一端,看到的是被摧毀的城市、荒棄的軍事基地和席捲所有河系的逃亡潮。當年我們銀河人被肆意屠宰殺戮,被趕得狼奔鼠竄的情況,正在眼前重演,規模卻大上千萬倍,不單阿米佩斯族被直接捲入戰火,受影響的還有其治下數以億計的弱小種族。

  怎可能有生物如此殘暴不仁,任意殺戮呢?比起龍馱,奇連克侖也要變成宅心仁厚的慈祥生物。龍馱表現出來的智慧手段,與黑龍藏布相比亦不遑多讓,武功則只有在黑龍藏布之上,他神遊的本領比黑龍藏布更令人驚懼害怕,只看他能殺得不可一世的上參無念落荒而逃,便曉得自己仍差他一大截。

  我迎上戰鳥,報出身份,戰鳥的戰士象正期待我來臨的模樣,立即領我去見思古大公。終於抵達生命星河,阿米佩斯人的發源地,這裡是否我的葬身之所,很快便有答案。

  生命星河是個寬度三千萬光年的漩渦形河系,乍看與一般的河系分別不大,但它核心處的生命汪洋,卻使它成為宇宙獨一無二的超凡河系。

  生命汪洋就是個大上億倍的生命金環,是個由無數生命粒子組成直徑達五光年的立體球狀汪洋,其物性超越我的理解,以恒速緩緩轉動,帶動整個河系的自轉。當生命之海轉動時,生命粒子互相撞擊下,產生波浪似的能量紋,粒子水花四濺,射出燦爛金芒光耀河系。

  想到自混沌初開後,生命之海一直這般運動著,動能永不減退,直至宇宙的終極;想到在起始和寂滅間,生氣之風定期的從生命之海出發,吹拂宇宙不同的角落,在條件成熟的星球創造生命,我這最後一頭候鳥,不由生出朝聖般的心情。

  深入河系。

  對候鳥來說,生命汪洋就是宇宙的神。我沒法瞭解他,正如大黑球說過的,能被徹底瞭解的都沒法當得起神的尊稱。

  思古號虛懸在星系間的外空,離生命汪洋不到二萬光年,也是兵力最密集的軍事帶。我從未目睹過這麼多晶玉戰艦,大大小小超過五百萬之眾,還有不計其數的戰鳥,可知芙紀瑤下了決心,集結所有兵力,要與龍馱決一死戰,誓保阿米佩斯人最後一道防線。她的決定是明智的,只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或有可能反敗為勝。

  我決定與她和阿米佩斯王國共存亡。

  出乎我意料之外,思古在戰鳥升降坪上歡迎我,且立即登上一架戰鳥,飛離思古號。

  思古輕鬆的道:「由當日我載你往隆達美亞宮見女王到現在此刻,近三百萬年的光景似在剎那間消逝,而其間的變化是沒有人猜估得到的。」

  我對他從容的神態感到安慰,同時明白思古接到芙紀瑤的指示,她要立即見我。這個想法,令我的心燃燒起來。

  我道:「漠壁和秀麗成功了,也失敗了。」

  戰鳥在星空飛翔,不斷添速,我從未見過一個夜空,如生命星河的夜空般金光燦爛。

  思古苦笑道:「你對我是知無不言,不過女王下了嚴令,你所知的事,必須先向她彙報。」

  我改口問道:「龍馱最近有什麼動作?」

  思古道:「他正在比鄰的河系集結大軍,雖然巢艦不斷飛至,但以現在的兵力計,仍差我們一大截。若集結的速率不變,沒有一百個宇宙年,龍馱仍沒法發動全面的進犯。」

  我淡淡道:「他在玩手段,乃惑敵之計,你千萬不要被他愚弄。」

  思古道:「女王與你看法相同。現時留在生命河系的貴族、普貴族和戰士,都是自願參與聖河的保衛戰,戰志昂揚,龍馱想贏這場仗並不容易。女王的決定是明智的,從天象城之戰到晶玉星河,全體撤到這裡來,做好最後決戰的準備。」

  我聽得疑竇叢生。現在阿米佩斯人的情況,非常類似我們銀河人當年的情況,奇連克侖故意放過聖土地球,待我們撤往聖土後再一舉殲滅。不過我想不通的是阿米佩斯人並不像當時的我們只餘待宰的份兒,他們絕對有反擊的能力,龍馱憑什麼認為可打垮阿米佩斯人集結所有精英的主力部隊呢?縱勝,龍馱也只能是慘勝。

  我暫時沒有絞腦汁的閒情,想不通的就擱諸腦後,即將見到芙紀瑤的喜悅蓋過一切,但有個話題卻不能不問,道:「有沒有絕色的消息?」

  思古道:「很奇怪,自黑空消失後,絕色便像蒸發了般,不單沒有關於她行蹤的報告,近二百萬年來更沒有遇害者,難道她再不用倚仗吸取生命精華來維持生命嗎?」

  我暗歎一口氣,直到此刻,與她的糾纏仍是沒完沒了,只要一天沒法弄清楚她為何能擁有美阿娜的回憶,就沒法抹殺她是美阿娜的可能性,真教人頭痛。

  隆達美亞殿出現在前方。

  一如以往的,思古的戰鳥降落在最下層的白玉廣場,令我幾疑已重返三百萬個宇宙年前初抵隆達美亞宮的舊夢去。

  芙紀瑤動人心弦的聲音在這神秘的天地響起,她以一貫獨特的方式一字一句的安頓在空間裡,道:「思古大公請回去,伏禹到這裡來。」

  思古大公拍拍我的肩膀,逕自返回戰鳥,駕鳥沖天而去。我看著戰鳥遠去,清楚曉得這是三百萬年後另一次的探訪,不但因地點不同,更因我與思古已建立起深厚的交情,取代了他以前的好朋友韋典拿的位置。我享受的逐一登階,壓抑不住的貪婪的搜索芙紀瑤的芳蹤。上方直地而起的隆達美亞殿嵌進了生命星河的璀璨夜空去,後方是個金色太陽般的生命汪洋。隆達美亞宮正在一萬八千光年外,環繞著生命汪洋飛行。

  倏忽間我找著了她。美麗的女王位於宮門外流水般瀉下的白玉石階之頂,她的心靈是開放的,與我緊密的連接在一起。我的思感像遇到擁有最強吸攝力的磁石,如崩堤的洪水般湧向她,細述勇闖浮游世界的經歷,及有關對龍馱的看法,我讓她看到我因歌天自我毀滅而來的傷痛和失落,夢尊揭開宇宙的面紗顯露的真相時那種震駭和渺小的感覺。一切創傷、迷惘、彷徨、決定,毫無保留的向她呈現。更讓她感受我對她的愛火,在過去的一百七十萬個宇宙年,並沒有絲毫減退,她的心靈像一片一望無際長滿鮮花的綠野,縱然在愛火情風照拂下,仍是那麼平靜安詳,默默的接受著。

  我踏上第二層的平臺,男女先祖像仍佇立在水池中,我大感無愧於他們,因為在過去的三百萬年裡,我一直為人類的未來奮戰不休。我越過廣場,朝主殿舉步,宛如在一個最深最甜的夢境裡不斷深進,其他的一切再無關痛癢,包括即將來臨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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