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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思索間,我熟門熟路的進入智慧殿。

  通天長老出現在大殿中央高空處,雙手交叉抱胸,緩緩自轉,各知識球則如眾星伴月般繞著她反方向旋轉。

  她閉上美目,長垂的秀髮隨她的轉動,輕柔的飄舞,自然寫意,顯示出一種難以形容超乎凡俗的美態。

  我看呆了,不敢驚動她。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緩緩降下,落在我身前,張開明眸,美目深注的看著我,道:「我不是說過取得寶瓶同意後,會去找大公嗎?」

  我苦笑道:「形勢瞬間萬變,所以我想先解開這樁心事,再去處理其他,否則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通天長老道:「大公趕著離開墮落城嗎?」

  我想起仍找著的大黑球,道:「未來的情況發展,已近乎失控,沒有人能預料。我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

  通天長老仔細的審視我,道:「究竟有什麼事發生在大公身上呢?大公真身的生命磁場神秘莫測,超越了我認知的範疇。」

  我顧左右而言他道:「長老向女王請示過嗎?」

  通天長老道:「如果我不是得到女王明確的指示,絕不會讓你去見寶瓶。」

  我忍不住問道:「女王對涅尼迦南之星有什麼指示?」

  通天長老道:「她說要發生的始終會發生,請大公你量力而為。」

  我記起她說過,凡不受禁戒的,始終會發生。難道涅尼迦南之星竟是不受禁戒的東西?真想問通天長老如何可以直接和女王對話,只恨這樣的事我既身為韋典拿大公又怎問得出口?

  通天長老道:「寶瓶昨晚受到很大的衝擊,已退返密藏之處,我到此刻仍沒法聯繫她,看來一夜情人須無限期延後。」

  我問道:「墮落城究竟是如何產生的?」

  通天長老背轉身,緩緩踱步走開,直抵透明的殿壁,外面是壯麗的深海美景。道:「宇宙的其他種族,一直以為墮落城是我們阿米佩斯人迷戀銀河文化的終極遊戲,事實上並非如此。墮落城並不是因阿米佩斯人而生,而是源自寶瓶。墮落城是她夢想的實現,是願望成真。可惜不論如何真實,仍只是一個假像,一個夢,一個虛擬遊戲。不論你處身的環境如何真實,最後仍只是一個夢,夢醒了,就不得不回到沒法改移的現實去。墮落城正是一個銀河人的夢。」

  我心中湧起一股莫以名之的沉痛和哀傷。沒有人比我更明白她這番話的含意。

  事實上我亦在追尋一個夢,一個或許永遠沒法實現的夢。

  我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道:「寶瓶和銀河人有什麼關係?」

  通天長老凝神瞧著外面的水世界,沒有直接答我,接下去道:「在殲滅銀河人的戰役裡,奇連克侖派給我們一個任務,就是要清除所有銀河人留下的痕跡,等於善後的工作,務要抹掉整個銀河文化。當時我們對銀河文化沒有感情,又懾于奇連克侖的威勢,只好全力執行。我正是這個清洗行動的最高負責人。」

  我的心劇烈的抖顫。這個行動顯然徹底失敗,否則就不會有眼前的智慧殿,不會有墮落城。關鍵處正是寶瓶。她就是我的同類遺留下來的銀河夢。

  通天長老轉過身來,面向我道:「當我們以為清洗行動完成之際,於銀河系一個星塵區隱蔽區,發現一個銀河人遺留下來荒棄超過二千個宇宙年的懸浮基地。這個基地代表著銀河人物質智慧科技最尖端的成就,直到奇連克侖遇弒,帝國瓦解,這樣一個基地的存在和作用仍是一個謎。」

  我頭皮發麻的問道:「基地仍然存在嗎?」

  通天長老朝我走來,直抵兩步許的近處,看著我的眼睛道:「毀滅基地和撤出銀河系的命令同一時間發下來,我先遣走其他人,才離開銀河系,同時關掉基地大部分運作系統,只保留其定位系統、防禦隕石和射線的護罩。雖然我沒有再到這個神秘基地去,但我相信基地仍然保持良好。」

  這是聽到有關人類最令我振奮的消息,強壓下心中的激動,道:「請告訴我基地的位置。」

  通天長老溫柔的道:「為何要騷擾她呢?讓她永恆地在那裡流浪不是挺美嗎?你不會在那裡找到任何東西,她只是一個發射台,在未踏足基地時我已直覺感到,只是沒有說出來。」

  我控制不住的失聲道:「發射台?」

  通天長老雙目彩芒爍閃,金髮無風自動,道:「不要存在任何幻想,在當時的情況下,沒有任何生命因數能逃出銀河系,發射台送走的只是一個銀河人的超級人造頭腦,腦內保存了他們完整的文化,是他們為自己盡的最後努力和心意。銀河人的智慧是不可小覷的,行動更見高明。人造頭腦化為分子束,遠離銀河系再在虛空重組。這個人造頭腦擁有自我改善和修正的功能,故能不住增速,搜尋適合她躲藏的星球。」

  我閉上眼睛,好一會後睜開來,道:「寶瓶?」

  通天長老道:「那是個悲傷和迂回曲折的故事。從我們初次會面,我便感覺到大公不是尋常同類,所以特意試探你。我知道大公曾參與毀滅銀河人的戰役,究竟有什麼事發生在大公身上?當你抓著我的肩頭時,竟激起我銀河人式的男女情欲,讓我體會到原始的性愛感覺,所以你雖然冒犯我,我仍肯放過你。到寶瓶出現前所未有的情況,我對你更添疑惑。女王顯然知悉你真正的底細,卻不願意說出來。你真的是韋典拿大公嗎?」

  我深吸一口氣,伸手,指尖輕觸她嬌嫩的臉蛋,開放心核,讓地母的陽魂毫無隔閡地流向她,然後收回手,道:「韋典拿大公早死了,命運卻讓他的夢還落在我手上,冥冥中像有一根無形的線,聯繫著我們。這似是充滿隨意性的宇宙於我來說,卻是沒有一件事是隨意發生的。我不單是最後一個銀河人,更是樹王預言中的最後一頭候鳥。」

  通天長老「啊」一聲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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