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5 | 上頁 下頁
三九


  江文清站在指揮臺上,發出命令,她的帥艦「大江號」解纜起航,駛離小建康的碼頭。

  來送行的卓狂生、慕容戰、拓跋儀、程蒼古、費二撇、姚猛、劉穆之、王鎮惡、呼雷方等人齊聲歡呼,益添行色。

  順流而下,雙頭艦轉瞬間把邊荒集拋在後方。

  大雪在黎明前停下來,寒風仍繼續吹拂,江文清衣袂飄揚,心懷大暢。

  自父親江海流飲恨于聶天還手底下,她便像陷進一個永無休止的惡夢裡,不但失去了信心,更失去了鬥志,因為在殘酷的現實下,要重振大江幫的聲威根本是沒有可能的,更不要說殺聶天還為她爹報仇雪恨。

  可是劉裕把這一面倒的情況扭轉過來,令大江幫的戰船隊可重返大江,她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縱然最後與劉裕雙雙戰死,亦永不言退。

  抵鳳凰湖後,她將與新建成的九艘雙頭艦會合,共赴建康。還有另十艘雙頭艦正在日夜趕工建造中,可於短期內陸續投進與天師軍的戰爭去。

  站在她身旁的陰奇有感而發地道:「又和大小姐並肩作戰了。」

  開始時,江文清並不喜歡陰奇這個人,那並非陰奇做了甚麼對不起她的事情,而是她一向不欣賞像陰奇般愛玩弄陰謀手段的這類人,可是經過多番並肩作戰、出生入死,他們之間已建立起絕對的信任和交情。

  江文清道:「離開穎水後,我們分道揚鑣,陰兄領五艘戰艦直接由淮水出海,趕赴海鹽與劉裕會合,餘下的五艘由我領往建康,接載在建康的兄弟。」

  陰奇點頭道:「大小姐思慮周詳,這個安排非常恰當,如此方不會引起司馬道子的戒心,還以為我們元氣未複。」

  又道:「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特別是像司馬道子這種反復難靠的小人。」

  江文清道:「如被司馬道子看破我們有防他之心,後果難測,所以我必須表示對他絕對的信任。」

  陰奇聽得眉頭皺了起來。

  江文清笑道:「陰兄放心好了!在建康藉父蔭我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且司馬道子一方面知道我最大的仇人是聶天還,另一方面更要倚賴劉裕去應付天師軍,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是不會蠢得自毀長城的。」

  陰奇同意道:「是我過慮了。或許是因我們一直與司馬道子處於敵對的立場吧!」

  江文清遙望穎水遠方山環水曲處,想起父親江海流因穎水而慘敗身亡,自己卻因穎水而能捲土重來,心中感慨。

  離開邊荒集時,她已下定決心,與劉裕並肩作戰到底,一天未斬殺聶天還,她絕不會回去。

  這將是她最後一個報父仇的機會。

  ***

  「平湖萬頃碧,峰影水面浮。」

  正午時分,洞庭西山終於浮蕩于煙波浩淼的湖面上。

  天氣仍未穩定下來,天上烏雲此去彼來,秋陽只曾短暫現身,瞬即被層雲掩去。

  隔遠望去,洞庭西山山影重重,數之不盡,山石景色,神奇莫測。眼前所見的岸崖滿目瘡痍,洞孔累累、千奇百怪,岩石層層迭迭,景中有景,景景生情。

  燕飛看得神舒意暢,因連夜操筏而來的勞累一掃而空。

  這是第三度與孫恩決戰。首仗以自己慘敗告終,次仗可算作不分勝負,今仗又如何呢?

  一路操筏而來,他都不住在思索,如何把仙門訣融入日月麗天劍法的武學難題,如何減少被仙門劍訣反震之力反傷己身的侵害,卻沒有想及孫恩方面。

  孫恩又從天、地、心三佩合璧,得到甚麼啟示呢?論才智武功,孫恩均在他之上而不在其下,且他積超過一甲子的功力,加上學貫天人,今回悍然向自己下戰書,當有一定的把握。

  自學曉仙門劍訣,先後與敵交鋒,例如聶天還、史仇尼歸、盧循和魔門三大高手,他一直是無往而不利,但今次是孫恩,會否有不同的結果呢?他沒法肯定。

  絕世的劍法,對上像孫恩般的人物,也必須有良好的戰略配合。如單與對方硬拚仙門訣,一個不好,會輸個一塌糊塗。

  天才曉得孫恩能擋他多少記仙門訣。

  ***

  尹清雅一覺醒來,昨夜臨睡前的渾身酸痛已不翼而飛,睜眼看到的是雪白的營帳內部,令她生出高度隱秘、但又明知只是錯覺的安全感。

  營帳確是特製的,以真絲織成,薄如蟬翼。

  探手一摸,卻摸不到高彥。

  尹清雅坐了起來,低呼道:「高彥!」

  高彥剛好揭帳鑽進來,欣然道:「雅兒醒來哩!」

  尹清雅道:「現在是甚麼時候?你到哪裡去了?」

  高彥在她對面坐下,道:「尚有個許時辰便入黑,雅兒睡足一整天。我到了哪裡去?當然是探聽敵情,幾次回來,雅兒仍熟睡未醒,我不敢打擾你的好夢,只好親個嘴兒後再出去辦事。」

  尹清雅粉臉通紅,大嗔道:「你敢!」

  高彥立即岔開話題,道:「一切果如我所料,敵人兵力薄弱,根本沒法擴大搜索範圍,只能局限在北穎口附近。這批燕兵更非是慕容垂的精銳部隊,搜索行動更是敷衍了事。這也難怪他們,整晚沒覺好睡的,又捱夜又捱冷,照我看今晚我們已可出動。」

  尹清雅仍不肯放過他,紅著臉兒道:「你快清楚交待,對我做過甚麼使壞的事?」

  高彥攤手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確沒有摸過雅兒,雖然想得要命。」

  尹清雅一拳照他臉門轟去。

  高彥往後仰跌,低笑道:「我只是吹牛皮,實際上連口都沒動過。」

  尹清雅拿他沒法,氣鼓鼓的不作聲。

  高彥坐起來,笑道:「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雖然隔著兩件百寶袍,我們總算……」

  尹清雅喝道:「你這死小子、臭小子!」

  高彥後悔道:「早知道該一件百寶袍作枕,一件百寶袍作被,我們便可同寢共枕了。今晚就這麼辦。」

  尹清雅沒好氣道:「你倒想得周詳,我還沒有問你,為何百寶袍有兩件,飛靴亦有兩雙,帳幕卻只有一個,是否你故意藏起來?」

  高彥叫屈道:「營帳真的只有一個,還是為了雅兒的緣故,才特意帶來。換了是我一個人,把百寶袍一卷,什麼地方都可以大睡一覺。」

  又道:「不要看我這人吊兒郎當,事實上我做事一向小心穩妥,所以百寶袍和飛靴都有備份。哈!這樣的夫君,到哪裡去找?」

  尹清雅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想了想道:「我們真的不再多等一天嗎?」

  高彥道:「我說要等待兩天,不是怕燕兵,而是怕秘人。幸好我剛才微服出巡,竟見不到半個秘人的影蹤,可知到邊荒來的秘人,只有一個向傢伙,其它的都到平城和雁門湊熱鬧去了。這是個重大的發現。」

  尹清雅皺眉道:「你不怕遇上向雨田嗎?」

  高彥笑道:「向雨田雖然厲害,但總不是鐵打的,他也要休息和睡覺。何況隔了這麼一段長時間,他也不知搜到哪裡去了,撞上他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尹清雅擔心道:「不要輕敵好嗎?」

  高彥一呆道:「對!我確實有點被暫時的成功沖昏了頭腦,我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雅兒著想。就這樣吧!待下一場大雪來臨時,我們才行動。看天色,兩個時辰內必有另一場風雪。」

  尹清雅又以奇怪的眼光瞧他。

  高彥笑道:「雅兒累不累?我最拿手幫人推拿,保證雅兒從未試過那麼舒服。」

  尹清雅沒好氣的橫他一眼,爬起來鑽出帳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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