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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第九章 魔道之爭

  燕飛將蝶戀花平放膝上,想起乘船到秦淮樓見紀千千那動人的晚上。

  小艇駛離謝家的碼頭。

  宋悲風負起操舟之責,神情輕鬆,顯是因謝道韞復原有望而心情大佳。見燕飛閉上雙目,還以為他是因為謝道韞療治內傷,致真元損耗,故趁時休息。

  燕飛此時心中想的並不是紀千千,事實上,他有點不敢想她,更不知該否告訴她,自己大有可能變成了永遠不死的怪物。

  他想的是蝶戀花因盧循偷襲的示警,那是蝶戀花首次顯出「護主」的靈性。

  在那晚之前,從沒有發生這般的異事,究竟是因他的人變了?還是蝶戀花本身的變易?看來當是前者居多,因為,當時安玉晴指他結下金丹的話仍是言猶在耳。

  金丹、元神、元嬰、陽神諸多道家名詞,指的可能都是所謂的身外之身,是抗拒生死的一種法門,這類事確是玄之又玄,教人沒法理解,更是永遠沒法證實。

  真的是沒法證實嗎?燕飛心中苦笑。唉!膝上的蝶戀花便可能是鐵證。又不見她在胎息百日前示警護主,卻偏在胎息後有此異能,變成像有生命的東西似的。

  當時雖嚇了一跳,卻是喜多於驚,怎想得到同時是敲響了噩夢的警鐘。

  陽神是通過蝶戀花向他示警,說不定,自此陽神一直「依附」在蝶戀花劍體上。

  燕飛愈想愈糊塗,愈想愈感難以接受,古人有謂不語怪力亂神,在光天化日下更令人難以想像,世間竟有此異事。可是正如安玉晴說的,眼前的天地本身便是個千古難解的奇謎,只是我們習以為常,對所有超乎人類思維的事置之不理、視而不見,埋首於自以為明白了一切的窄小空間裡,對任何脫離「現實」的看法均視之為虛妄之論。

  真的是這樣嗎?

  燕飛張開雙目,蝶戀花在眼前閃閃生輝,不知是否因他心中的想法,蝶戀花再不是一把普通的利刃,而是具有超凡異稟的靈器。燕飛生出與他血肉相連的沉重感覺。

  宋悲風望向他,道:「恢復精神了嗎?」

  燕飛知他誤會了,也不說破,點頭道:「好多了。」稍頓又道:「謝琰真的說過不准劉裕踏入謝家半步嗎?」

  宋悲風頹然道:「是二少爺私下對著小裕說的,小裕該不會說謊。二少爺確屬不智,怎可以和小裕鬧到這麼僵的?謝家再不是以前的謝家了,希望大小姐痊癒後,可以出來主持大局,不要讓謝混這小子敗壞謝家的聲名。」

  燕飛道:「孫少爺長得非常俊俏,現在只是年少無知,有大小姐循循善誘,將來該可成材。」

  宋悲風道:「希望是這樣吧!但我心中仍然害怕,怕的是天意弄人。如果不是大小姐傷勢嚴重,小裕和二少爺的關係不會發展至今天的田地,孫少爺亦不會近劉毅而遠小裕。我在建康見盡政治的醜惡無情,一旦成為政敵,將會各走極端,當有一天謝家成為小裕最大的絆腳石,小裕沒有人情可說時,我們亦很難怪小裕。」

  燕飛愕然道:「不會發展至那樣的情況吧?我明白劉裕,他是個念舊的人。」

  宋悲風搖頭道:「小裕與你和我都不同,他的想法實際,所以他可於絕處想到與司馬道子這奸賊修好。換了是你和我,會這樣做嗎?我絕不是批評他,反佩服他死裡求生的手段,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在目下的情況掙扎向上,其他人都不行。」

  又歎道:「現在最能影響他的人是屠奉三。我喜歡奉三,而且欣賞他,卻不得不承認他本身是心狠手辣的人,更是為求成功不擇手段。小裕需要這樣一個人為他籌謀運策,但也會不自覺的受到他的影響。」

  燕飛不由想起拓跋珪,心忖或許只有具備如此素質的人,才能成就帝王霸業。籲出一口氣道:「事實證明,他們行事的方式是有效的,否則他們早死掉了。戰爭本身便是為求勝利,無所不用其極。不過,我仍深信小裕是感情豐富的人。屠奉三或許是另一類人,但他也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在邊荒集的兩次攻防戰裡,他都表現出高尚的情操,不把生命和個人的利益放在眼內。」

  宋悲風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下去。

  燕飛手執蝶戀花,站了起來。

  宋悲風訝道:「小飛要到哪裡去?」

  燕飛道:「宋大哥先返青溪小築,我要去見一個人。」

  宋悲風識趣的沒有問他要去見誰,把艇靠岸,讓燕飛登岸去也。

  ***

  到了午膳時間,艙廳熱鬧起來,履舄交錯,佳餚美點,流水般送到席上。

  今次邊荒游的團友仍以商家為主,囊裡多金的世家子弟為副。對今早發生的事,大多數人都是懵然不知,知道的也是知而不詳,還以為有人在開玩笑或患了失心瘋。

  卓狂生和程蒼古據坐一桌,監察全廳,也為團友提供保護。

  想起今早的事,兩人仍猶有餘悸。

  程蒼古道:「今次幸好鬼使神差的讓你來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肯定會被那姓向的傢伙鬧個天翻地覆。」

  卓狂生呷了一口熱茶,道:「照我看,小白雁該是我們邊荒集的福星,如果不是她,當不會有什麼娘的『一箭沉隱龍』,而我和高彥也不會發了瘋的趕來迎接小白雁,最妙是她那一劍,不但救了高小子一命,還嚇走了向雨田。我保證向雨田到現在仍疑神疑鬼,以為我們早有預謀,布下陷阱等他上鉤。哈!真爽!」

  程蒼古沉吟道:「這小子確是個怪人,佩劍可隨手擲出,榴木棍要斷便斷,似對身外物顯得毫不珍惜,但對自己的小命卻謹慎得過了份,不肯冒險,教人難解。」

  卓狂生道:「只看這人的面相談吐,便知他是極端聰明的人,事實上他一擊不中,立即遠揚的策略,令他分毫無損。王猛的孫子說得對,他絕對不是膽小的人,採用這種算是膽小的戰術,該有他的理由。」

  程蒼古道:「不理他有什麼理由,此人武功之高,招式之奇,技擊之巧,是我平生僅見。其詭變之道,恐怕猶在燕飛之上,最令人防不勝防是他仿如能分身般使出截然相反招數,如此一個照面便吃虧,在我來說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卓狂生點頭道:「不是長他人的志氣,我們荒人的所謂高手,任何一個落單遇上他,都要吃不完兜著走,那即是說他是有刺殺集內任何人的本事。真想立即以飛鴿傳書把燕飛急召回來。唉!我們當然不可以這般窩囊。」

  程蒼古道:「這小子等若一個厲害了幾倍的花妖,只要來幾顆煙霧彈,人多不但沒有用,反更為累事。」

  想起他迅如魔魅的身法,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卓狂生欲語無言。

  此時高彥垂頭喪氣地來了,在兩人對面坐下,拍桌道:「酒!」

  卓狂生罵道:「酒!借酒消愁有他娘的用?若小白雁回心轉意出來見你,你卻變成爛醉如泥的死酒鬼,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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